2020年7月20日 星期一

被東西方佛教遺忘的上座部巨人──護世大師


被東西方佛教遺忘的上座部巨人──護世大師
菲力.迪立普
唐芯娜 中譯
陳永威 校對編輯
  
前言

南傳佛教向來予人的印象是比較強調聲聞道的解脫,有關南傳佛教菩薩修行的理論、人物和故事一般較為人提及。緬甸持三藏明昆大師(Tipiṭakadhara Mingun Sayadaw U Vicittasārābhivaṃsa1911-1993年)在1969年出版的《大佛史》(Mahā Buddhavaṃsa曾經仔細地依據巴利三藏和註釋編寫六集(共八冊)有關成佛的故事、理論與修持;其中第一集已翻成中文──敬法比丘譯《南傳菩薩道》,這是目前最廣泛論述南傳菩薩道的書籍。然而,我們至今仍鮮有聽聞有關近代南傳菩薩行者的故事。

以下文章的主人翁──護世比丘(Bhikkhu Lokanātha),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他出生在意大利,成長於美國,後來在斯里蘭卡及緬甸學習南傳佛教。1951年,他在緬甸拜訪了著名的高僧──宣隆大師(Sunlun Sayadaw, 18781952年,被譽為阿羅漢的聖者),大師罕見地確認了護世比丘是一位發願成佛的行者(菩薩),並表示彼此不會再見。筆者在這裡,節譯相關的對話內容以供讀者了解背景:


1951年(緬曆1313年),印度代表團攜著尊者舍利弗(Sāriputrā)及尊者目犍連(Mahā-Moggalāna)的舍利子前往緬甸,這個官方代表團包括了意大利裔在緬甸受具足戒的護世比丘。他前往拜訪了宣隆大師(又譯孫倫大師),以親身考證到底大師已成為阿羅漢的傳言是否真實。在見到宣隆大師後,護世比丘對他充滿信心,並致以五體投地的禮敬。

(中略...大師說法)

在聽聞大師說法後,護世尊者深感滿意地說:「『我與宣隆大師的見面,猶如遇到我的親人一樣。請問我會有機會再見到大師您嗎?』宣隆大師回說:『不,你不會再見到我。』尊者問:『為甚麼?』大師表示:『你是一位發願成佛的人(You are an aspirant to Buddha-hood)。我們沒有你那般的雄心壯志(ambition),所以我們彼此不會再見。』[1]
      
      ──《宣隆大師傳》第40章

宣隆大師


由於宣隆大師在緬甸以定慧力和神通聞名,因此在對話中大師這樣對護世比丘菩薩身份的確認,是一種很特別的認證。

筆者在閱讀整篇傳記文章之後,歸納幾個重點,亦即菩薩行者的一些特徵──自幼的慈悲心(對動物的憐憫及素食的堅持)、過人的忍耐力、堅定的志願、廣大的願景、苦行的修習等等。然而,文中亦描述到,他有時候也會過理想、不善於組織管理、人際關係不和睦、個性倔強以及在某些時候感到苦惱等等。可以說,他的前半段修行是一位「大心凡夫」的修道歷程;但隨著修行日漸成熟,最後也展現出周遭人們都能深切感受到的徹底轉變,有了某種不平凡的體悟。[1]

他的故事,可以讓我們更清晰地了解到菩薩道行者所經歷的真實際遇,以及他所踐行的內容。顯然,這是一條很不容易走的修行路,而他也是在志願沒有圓滿達成離世,甚至在時間的流逝差點被遺忘,猶如夜空一閃而過的彗星,雖耀眼卻轉瞬即逝。

筆者相信,護世比丘會再次投生在這個世間實踐他的大願,希望這篇文章能夠讓讀者們與他結上善緣,或許在漫長的輪迴路上,他會有一刻在我們跟前,引導著我們走出解脫輪迴之道。


陳永威
202073
寫於澳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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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天主教徒到化學家,再搖身一變成為佛門龍象
一名來自布魯克林的意大利移民如何佛法帶回印度的故事
菲力.迪立普Philip Deslippe
2017年冬
(英文原文:From Catholic to Chemist to Buddhist Missionary
https://tricycle.org/magazine/catholic-chemist-buddhist-missionary/

  

  
  
佛教史滿載著許多非比尋常的轉信佛教者的故事,他們在某些機緣下與佛法相應,進而排除萬難奉獻身心。可惜的是,很多這些偉大人物的傳記都已淹沒在歷史的洪流中。其中一位這樣的偉,便是出生意大利紐約市布魯克林薩爾瓦·弛奧菲(Salvatore Cioffi)。成長於20世紀初一個虔誠天主教家庭,弛奧菲年輕時轉為皈依了佛教,後來更成為備受尊敬的護世比丘(Lokanātha,又譯「盧簡那他尊者」)──一位數十年間周遊亞洲和世界各地,滿懷熱誠地宣揚佛法和感化信徒的弘法者。護世比丘身高只有五英尺(1.52米),但他影響卻很:他啟發了代亞洲著名而具影響力的佛教領袖,並促成了一場可能是人類歷史上最大規模宗教轉信運動。
  
成長背景
  
將會成為佛教僧人薩爾瓦1897年聖誕節翌日1226日)出生在位於意大利南部坎帕尼亞省(Campania)的卡維納拉鎮(Carvinara)。1901年,四歲薩爾瓦多舉家移民到美國並定居在布魯克林。移民當中弛奧菲一家可說是相對富裕。薩爾瓦多從小就法語英語和意大利語,後來成為一名頗有造詣的小提琴家,曾在全國廣播電台過一場45分鐘的獨奏表演。(在1947年的一次訪中,也就是他宣佈出家25年後,他表示仍然記得放棄小提琴對他來說是多麼的困難。)他的一位堂兄將野口勇(Isamu Noguchi)視作門徒「小意大利羅丹(Rodin)」之稱的雕塑家奧諾里奧·魯奧托洛(Onorio Ruotolo,他向弛奧菲介紹了藝術和思想世界後來的歲月中弛奧菲總會感謝魯奧托洛激發了他對哲學的熱愛和對真理的追求。
  
弛奧菲還是個孩童的時候,就已抗拒吃肉,他後來把這一點視證明自己前世曾是佛教徒的幾個特徵之一。五歲那年,他發現了一隻折斷翅膀的鴿子,並悉心照料,使牠恢復了健康。當他的母親那隻鴿子,並將其燉煮後,這個小拒絕進食了幾天,直她發誓再也不會殺鴿子。弛奧菲年輕時曾短暫入讀哥倫比亞大學內外科醫院,但後來退學了,為他拒絕接受課程對和解剖青蛙兒的要求。在出家受戒之,他進行過更長時間的絕食,經常以此喚起人們對世界和平的關注。
  
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弛奧菲曾有一段很時間想成為一名方濟各修會的修道士。但時他宗教的獻身之心未牢固,而科學亦已經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在曼哈頓的庫珀聯盟學院獲得化學學士的學位,之後在寶潔(ProcterGamble)和坩堝鋼鐵(Crucible Steel)等公司擔任過化驗師的職位。
  

出家前的薩爾瓦·弛奧菲

  
一書之緣
  
經,就成了佛教徒。」
  
一天,一位同僚借給他大批佛教典籍。弛奧菲被佛法深深吸引,尤其是法句經》(Dhammapada著迷。他後來曾簡明直接:「我讀了那本經,就成為了佛教徒。」一如當時的保羅·卡魯斯(Paul Carus)和埃莉諾·希斯塔德·摩爾(Eleanor Hiestand-Moore等其他護持和皈依佛教的美國弛奧菲發現佛陀的教具有道德和哲學理據,同時也輕易地融現代科學框架。「自我研究是最高的研究」──他在皈依佛教數十年後,「從化學這門分析性的科學,轉投到佛教這門分析性的宗教。」
  
弛奧菲信奉認為佛教具有民主和理性本質,更從而意識到佛教是如何地有別於他童年時代所信仰的羅馬天主教階級觀念和形式主義。只是,他對佛法日益濃厚的興趣,使得他與虔誠的家庭之間的關係變得緊張(包括他的兄弟拉斐爾(Raphael──後來成為有相當影響力的高级神職人員)。 弛奧菲搬進了自己的公寓,開始把所有空餘時間在紐約公共圖書館閱讀能找到的任何關於佛教的書籍
  
在大約20歲的時候,弛奧菲經選擇了自己的路。他寫了一張便條給家人後,便登上一艘輪船,先去英國,然後到了印度。在參觀了菩提伽耶Bodghaya)和鹿野苑Sarnath)等佛教聖地後,他前往去斯里蘭卡,在那裡當上沙彌(sāmaṇera),後於1925年正式受具足戒,並獲得「速銳」(Javana Tikkha後他去了仰光,(根據他的信弘法的渴望與對緬甸文化某種程度的不適,催使他返回自己的出生地。
  

百般磨難
  
回到意大利後,這受戒不久的僧人試圖過著傳統比丘(bhikkhu)的生活坐與挨家挨戶托缽化緣然而,遇到的意大利人,想過遇著一個乞食化緣的佛教僧侶,他多次因游蕩而被捕,被認為是「無害的宗教狂熱份子」。最終,當局他帶到那不勒斯,在那裡他被安置親戚照料,而且被迫脫下僧袍穿西式衣
  
在那不勒斯,弛奧菲求助於當地唯一一可以理解他抱負的人──名叫朱塞佩.德.洛倫佐(Giuseppe De Lorenzo)的地質學教授,他也是一位東方研究的學者,是早期在意大利推動佛教傳播的人。弛奧菲未經就來到了德洛倫佐的辦公室,用帶有國口音的意大利語介紹自己為一名佛教僧侶。迪.洛倫佐聽了弛奧菲有關依佛教旅途經歷和當前困境的故事之後,建議他回到印度。
  
弛奧菲在意大利的親戚及在布魯克林的家人,均希望他能夠帶著自己的宗教熱情回歸到天主教,並加入方濟各修道院。為了阻止他前往印度,他們說服地方當局拒絕給予弛奧菲離開那不勒斯所需的官方通行證。但是經過幾個月的爭執,最終弛奧菲以長達的絕食威脅要餓死自己明志,家族親友讓步,他離開那不勒斯。
  
懷著轉信佛教者的熱,這位年輕僧侶決志仿效歷史佛陀的遊方式,只帶著他的僧袍和乞食用的缽,步返回印度。在他給德中,描述了這次從意大利穿過瑞士法國南斯拉夫希臘土耳其黎巴嫩巴勒斯坦敘利亞伊拉克伊朗──長達14個月超過5,000英里的驚人旅程。沿路,除了在阿西西(Assisi)和耶路撒冷(Jerusalem)短暫停留以朝覲聖地外,弛奧菲還經歷了許多艱辛:因病住院、被法國警察和敘利亞士兵以及多次被襲擊和搶劫。
  
有一次,當他徒步越過土耳其南行時,一對小偷認定是間諜,於是劫持了他,揚言要割開他的喉嚨。他在給德洛倫佐(De Lorenzo)的一封信中描述了這件事:「我唯一的武器是釋迦牟尼Gotama)教曉我的心(metta)。於是,我盤腿坐在地上,專慈心禪,對那兩名強盜散播最大的憐憫之心。他們繼續怒吼,但我始終保持沉默。」那對盜賊放走了弛奧菲,但這件伴隨了他數十年,成為佛教的慈悲是如何改變最惡劣的境況的一個戲劇性例子。

  
悟法重生
  
1928年,弛奧菲達印度時,可能知道自己還未能勝任全球弘法的任務,他在斯里蘭卡的寺院和喜馬拉雅山附近的佛教聖地修行和學習了數年。他在靜默(止語)中度過了相當長的時間,並持守了一些稱為頭陀dhutangas)的苦行修習,包括「長坐不臥」(從不躺著睡覺,又稱「不倒單」)。
  
在仰光的一次逗留期間,一位比丘為弛奧菲再次授戒,並給他起了「洛卡納塔」(Lokanātha)──護世比丘[1]。根據他本人和其他人的觀察,此後隨著名字的改變,他的精神面貌亦產生了變化。認識他的人暗示有了「心性光芒」(spiritual radiance),數個有關這次的敍述亦提到一個普遍的共識,就是護世比丘自此擁有了神通(護世比丘曾在一次講座中提到他能夠了知他人的想法
  
圖為194988──時年51護法比丘在倫敦弘法,以不倒單的姿勢休息,當時他已經16年沒有睡在床上。他在紐約、聖保羅。在倫敦逗留三個月後,他再次前往緬甸,尋找能說英語的僧人到美國弘法。
(圖片來源:Keystone Pictures USA / ZUMAPRESS

  
龍象誕生
  
在接下來的三年,護世比丘組織和領了多個弘法之行。每次都帶著相同的宏願,希望人們的興趣,並把不同地方的有志僧人聚集在一起,然後徒步前往印度北部,在裡接受訓練,然後於世界各地弘法,將佛法傳揚予所有人類。在《天上的印度》(Celestial India)和《在西方建立僧伽》(Establishing the Sangha in the West兩本小冊子中,護世比丘以戲劇性的方式描述了這弘法行:他的團懷著「雄獅之心」,活出「視死如歸」的訓誡!他們將佛種播散全球,從而永遠消弭戰爭。
  
第一次前往印度北部弘法之旅1933緬甸起行第二次在翌泰國(泰王護持起程,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弘法1935年從斯里蘭卡出發。護世比丘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對他的弘法之行目標,都描述得非常崇高甚至讓人感到荒謬,例如,自己將使意大利獨裁者墨索里尼(Mussolini皈依佛法。然而,儘管護世比丘具有熱情和信念,沒有組織能力進行如此大的任務。每弘法行一旦遇到疾病惡劣天氣身體不適和內部分歧等嚴酷的現實時,弘法團的人數就會迅速減少。
  
儘管護世比丘的「雄獅團」沒有完成他們的宏大目標,但是他的旅卻喚起了人們的關注。十九世紀在帶有反殖民主義色彩的佛教復興運動開始興起的背景下,一個公開頌揚佛法的西方皈依者的出現,被許多亞洲人視為一種勝利標誌。一些護世比丘弘法之旅的參與者和讚賞者,後來分別成為了著名的宗教和政治人物,其中包括被普遍視為現代緬甸國的創建者昂山(緬甸國家顧問昂山蘇姬的父親)、頗具影響力的泰國法學家和政治家訕耶·探瑪塞(Sanya Dharmasakti),以及生於威爾士的泰國佛教老師阿贊.潘雅(Ajahn Panya)。
  
在三沒有徹底完成的弘法之後,護世比丘繼續在亞洲遊歷、教化出版及嘗使非佛教徒佛法,推動教修行的復興。在緬甸,他協助復興了在火葬場禪修(不淨觀)的傳統修法,並將一大克倫族(主要信奉基督教的族裔)轉為依佛教。護世比丘是一名堅定的素食者,並花了相當多的時間勸導人們不要殺或食用動物。
  

入獄守志
  
1939年,當護世比丘正在成他的亞洲之行的記敘,並在計劃一次大的西方弘法之行時,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了。幾乎同一時間,英國駐印度當局把他關進了戰俘營。一如既往,護世比丘成功使他的一些友皈依了佛教。他還進行了長達96天的絕食抗議,爭取為佛教徒的宗教權利,最後獄卒強行餵食。
  
護世比丘被囚禁的確切原因一直都不清晰,有人推測他代表佛教僧團緬甸的進取行為,使他成為英國殖民政權的目標(因緬甸當時為英國殖民地)。更有可能的是,他的意大利背景讓人懷疑他是墨索里尼的支持者,忠於二戰的軸心國。他曾請求身處紐約的三位親兄弟姐妹寄出一份宣誓書,證明他的美國公民身份,使他能夠返回美國。然而,當他們堅持要求他首先信天主教時,他卻選擇在餘的戰爭歲月中,一直被關在獄裡──漫長而艱辛的六年幾乎奪取
  
 
國際弘法  
戰爭的恐怖和核武的威脅護世比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開始堅信,單獨依靠科學只會世界帶來更多的痛苦,人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迫切地需要佛1946年秋天,也就是戰爭結束後的一年,護世比丘的其中一名信徒旅居緬甸的(印度)旁遮普名叫索尼的醫生(R.L. Soni,幫助他組織了一次大的公開佛教弘法大會。不久之後,索尼成立了佛教海外傳弘法團,並在一次國際弘法之旅期間,將護世比丘推舉為「法大使」。
  
各個方面看來,護世比丘世界舞台上代表佛教的理想人選。雖然他是一位上座部的僧侶,但他包容所有的佛教傳統,在其使人皈依佛教頻繁的旅途之間,他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或教派而只是一位堅定不移的佛教徒。作為一個於西方出生及接受教育的人,他擅長將佛教描述為一門現代科學和理性的宗教。此外,他對自己的使命充滿熱情。他經常亞洲信眾,有別於出口橡膠和錫這些「毫無價值的物料」,他們現在正投身於「出口實相」的產業,法就是他們 「最珍貴的財產」。
  
護世比丘的弘法景植根於兩個核心理念: 第一,人類已準備好向佛教; 第二,大規模的宗教信仰可以通過小規模的策略實現,就像化學鏈反應中的催化劑一樣。他深信「一旦知識子接受佛教,眾就會隨。」
  
起初,護世比丘將目光投向了歐洲,希望在那裡進行大規模皈信運動,但隨著時間推移,他希望寄託在美國。「我的目標是美國」,他在菲律賓開始他的國際弘法說:「通過使美國轉信佛教,全世界的人將成為佛教徒。」他對自己在這個性復興運動中扮演的角色充滿堅定的信心。他被命名為薩爾瓦托·納塔萊(Salvatore Natale)──「救世主降生」──紀念他在聖誕節翌日出生。當他接受最後一個法名──護世比丘(Lokanā時,大概「世尊」或「救世者」意思,他滿意地意識到這個名字的含義如何與他本來的姓氏相呼應。
  
這次國際弘法之的第一階段被稱為「閃電弘法之旅」,護世比丘訪了幾個亞洲國家,然後前往加州北部並接受了日裔美國佛教徒組織的接待。他從那裡前往洛杉磯,當地一個名叫吉普賽.布斯(Gypsy Buys)的著名社名流和她的丈夫傑瑞(Jerry邀請他在其比華利山莊的大宅──獵鷹巢穴(Falcon Lair宿,護世比丘認為將是他展開美國佛教弘法活動的理想基地。
  
但他在洛杉磯的逗留很快便演變成一場公眾鬧劇,吉普賽和傑瑞很富有但亦十分古怪。獵鷹巢穴是(已故影星)魯道夫.華倫天奴(Rudolph Valentino1895-1926)的故居,護世比丘被強拉出席了一場精心策劃的會,目的是要與位已故影星的取得聯繫。在三十多名神秘主義者媒的簇下,護世比丘是這次活動的貴賓,與會者聲稱自己聞到了華倫天奴的香水味,還了他的狗傑瑞得知緬甸對僧表示的傳統習俗後,更為護世比丘擺拍了一張照片留念相片中護世比丘跪在其跟前的女眾的頭髮上
  

護世比丘在女信徒的頭髮上過,這張照片他的·布斯(Jerry Buys攝於1948年的洛杉磯 攝影社
  
護世比丘支持他的屬們一些沒有那麼聳人聽聞的報,其中顯示他在美國進行了瘋狂的行程,在不到三週的時間內,他在大學組織和教堂五千多人發表了演講。在194935日的《紐約客》(The New Yorker雜誌上,一篇題為《城中熱話》 Talk of the Town的文章描述了對護世比丘的一次拜訪,當時他在曼哈頓的康沃爾阿姆斯酒店(Cornish Arms Hotel)帶領十進行禪修。
  
在離開美國之前,護世比丘就他在美國的十八個月,對報章媒體發表了極為樂觀的,指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在獲得「相當多的依者」之後,他宣佈美國「皈依佛教的時成熟。」但有一位記者卻地說這位比丘誇誇其談像極了蘇維埃指西方政權即將垮台的政治宣傳
  
  
萬民皈依
  
儘管護世比丘還不知道,當時已經佛法提供肥沃土壤的並非美國是印度。1935年,印度法學家社會改革家達利特人(Dalit,即印度種姓階級不能觸碰」的「賤民」)的支持者比姆拉奧.拉姆吉.安貝德卡爾(Bhimrao Ramji Ambedkar)宣,達利特只有斷絕與印度教的聯繫,才能獲得自由,隨即在整個印度大陸引起了軒然大波。安貝德卡爾說:「儘管我生為印度教徒,但我不會死而為印度教徒。」在他發表聲明後,包括錫克教基督和穆斯林在內的許多宗教代表,都直接呼籲安貝德卡爾改信他們的宗教(從而贏得眾多擁他的達利特信徒)。
  
護世比丘看到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積極地嘗試安貝德卡爾帶進佛教,1935年和1936兩次主動出行以便與安貝德卡爾會面。他甚至出版了一本名為《佛教將使自由!!!》(Buddhism Will Make You Free!!!)的小冊子,他在其中將佛教定位為婆羅門教以外的另一個沒有種姓觀念選擇。護世比丘通過自己的信徒繼續遊說其中包括安貝德卡的一位──索尼醫生Dr. Soni)。最終,在經過20年的深思熟慮後,1956年安貝德卡爾在索尼醫生在緬甸的家中訪時選擇成為佛教徒。
  
回到印度後,安貝德卡爾逐漸讓他那數十萬的達利特支持者皈依了佛教──這可能是史最大規模的依(編按:後來卻發展為具爭議的教派)。當時,人們相信佛教發源地(印度)基本上已經絕跡,僅僅在世界其他地方碩果尚存。安貝德卡爾及其支持者的皈依,戲劇性地將佛教重新引入了印度。護世比丘在這次事件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安貝德卡爾更為這五百萬名新皈依的佛教徒的潛在
  
護世比丘在接下來近十年裡,繼續進行他熱忱的弘法活動,但在1965年底,額頭上的一處潰瘍演化成了癌症,在次年緬甸山區的避暑小鎮逝世,享69歲。眾人為他在仰光的大金塔Shwedagon Pagoda隆重舉行了莊嚴的國葬,軍和政府領導人以及大批信眾參加了葬禮。
  
儘管他幾乎完全沒有被記入歷史文獻中,但護世比丘是二十世紀最重要的佛教人物之一,他弘法付出的努力,帶動了二十一世紀的佛教修行和建構了信徒的組織彬烏倫的一座寺廟中,至今還掛著一張這位矮小意大利國僧侶的照片。就著他的努力,今天印度才會800萬名安貝德卡爾派系的佛教徒。
  
讓我們隨喜護世比丘一生的弘願所成就的一切功德!
善哉、善哉、善哉!
  

  
延伸閱讀:
  
1)護世比丘的一生(英文論文)
  
2)法世比丘(英文資料,最早在緬甸出家的外籍比丘)
  
3慈喜居士(Ananda Metteyya英文資料,最早於英國成立佛教會的人物)
  
4三界智長老Nyanatiloka Mahathera英文資料,最早於斯里蘭卡成立外國人佛教會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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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的補充資料:

印度達利特人及安貝德卡爾的新興教派
 



何謂「達利特人」?
  
印度教的種姓制度分四個階級:婆羅門、刹帝利、吠舍、首陀羅;大概對應祭師、君王將領、農民奴僕這四類人。在此以外的,更有所謂達利特人,意「賤民」,梵語「瓦爾那」(avarṇa),是在階級制度以外的不可接觸的一群(untouchables)。
  
安貝德卡爾
  
這個大型轉信佛教運動,始於195610月,由印度憲法之父比姆拉奧.拉姆吉.安貝德卡爾(Bhimrao Ramji Ambedkar1891-1956)展開。安貝德卡爾出身於印度教的賤民階級,雖然他的父親和祖父效力於英國的東印度公司和軍隊,他在小時候便受盡針對賤民的歧視和欺凌。上學時他和其他賤民不能進入教室,在飲水時不可以觸碰水和水瓶,必須要由校工打水給他們才可以喝。後來他於1907年,成為第一位進入孟買大學(University of Bombay)屬下學院的賤民,由於成績出眾和英文了得,他後來前往美國的哥倫比亞大學和英國倫敦大學政治經濟學院完成經濟和社會科學碩士和博士學位
  
在回國後,他積極參與政治和社會改革,於1947年更成為印度憲法的主要草擬者之一。然而他的主要信念,是改革印度種姓制度的不公平,於是他一直致力研究如何才能走出印度教的陰霾,曾經想過自稱為錫克教徒。1950年出席斯里蘭卡首個世界佛教徒聯誼會(World Fellowship of Buddhists)時,他席上的僧人討論後,便開始研究佛法,並認為佛教是他信仰的新方向。
  
達利特佛教徒運動
  
19561014日,他舉行了一次數十萬人的大集會,在眾人面前,以傳統方式在一位比丘前領受三皈五戒,成為了佛教徒並發下了二十二個大願,包括要致力於使達利特人在印度擁有平等權益、脫離印度教、依止佛法、實踐八正道等。這個運動展開後,數以萬計的達利特人皈依佛教,成為印度最大的佛教徒群體。按印度2011年的統計,他們佔全國約16%人口,在全8.4百萬佛教徒中佔7.3百萬。然而,雖然他們以佛教徒自居,但細究他們的信仰時,則會發現他們其實有別於傳統定義下的佛教徒。
  
歧見的崛起
  
或許因為安貝德卡爾的政治背景和出身,加上未遇上善知識的長期指導(他接觸佛教不到幾年就身故),安貝德卡爾佛法的見解,與傳統南、北傳佛教迥異,甚至呈現異端的解讀。他創立了一個新的教派──「新乘」(Navayāna),以與上座部或大乘佛教作出區別。據美國學者澤爾奧特(Eleanor Zelliot2015對安貝德卡爾佛學的研究,安貝德卡爾認為佛教的核心教義──「無我」與「輪迴」的觀念互相矛盾,而「苦聖諦」等的說法也是悲觀和錯誤
  
因此,他其實是根本的佛教理論都作出了否定,將佛教詮釋為推動「平等」運動與締造和平社會思想的宗教。這顯然是佛教理論改寫成符合其政治運動的工具,把原始佛經中佛陀所說的解脫觀都摒棄了。
  
逝世與繼承者
  
195610月的大集會後不到兩個月,安貝德卡爾便因為糖尿病併發症而去世。他死後被徒眾奉為菩薩,而他的妻子和孫兒則繼承了其佛教組織,並廣泛參與印度的政治活動,成立政黨成為國會議員等。學者認為,與其說安貝德卡爾提倡佛教,不如說他創立了「安貝德卡爾教」(Ambedkarism)。
  
傳統的佛教角度看來,安貝德卡爾教派無疑屬於「附佛外道」,用現代的話語則一種反傳統的「新興宗教運動」(New Religious Movement)。
  
  
延伸閱讀:
  
南傳菩薩道:


[1] Lokanātha,巴利語及梵語的原意,是指「世尊、依怙、眾祐」等意思;loka為「世」,nātha為「依靠、救護」等意思,Monier-Williams的《梵英辭典》定義nātha為:「refuge, help; protector, patron, possessor, lord」。在古代佛典,一般這是與「薄伽梵」(Bhagava)視為同義詞。在這裡以比較現代的語義,譯作「護世」。


[1] 在南傳佛教,徹底斷煩惱的解脫,只有初果至四果的聖者方可體悟,而菩薩道行者是「不能」證果的。因此,這種不平凡的體悟,可以是某種觀智的體證(相似的解脫)。讀者應注意,菩薩不能證果的說法,是與北傳佛教的菩薩道理論有別的。


[1] My meeting with the Venerable Sunlun Sayadaw is just like meeting my own kith and kin. “Would I have another time to see you, Venerable Sir?” To which Sunlun Sayadaw replied, “No, you would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