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2月18日 星期二

即使最優秀的禪修者,也有心靈舊傷需要治療

即使最優秀的禪修者,也有心靈舊傷需要治療
Jack Kornfield (傑克、康菲爾德)

傑克、康菲爾德 (Jack Kornfield),是當代美國著名的禪修老師兼心理治療師,曾經接受過南傳佛教僧侶的洗禮,在禪修上有極深刻的體驗。他融合禪修與西方心理治療娓娓道來的心靈智慧,對現代禪修與追求心靈自由者,像是一口鳴鐘,敲醒著沉睡的深沉意識。

在修道生涯裡,我發現了注意到自己陰暗面的重要性,因為它是修行中,屬於我們自己的未知區(unconsious)。身為佛教毗婆舍那(vipassana)禪觀教師,我自然對禪修(註一)的價值有甚深的信念。

密集禪修訓練能幫助我們解決虛妄的疏離感,產生強烈的內觀,並做某些深度性的治療。不過禪修仍有它的有限性,我不想從理論上,而是直接從內心來談自己的體驗~ 有些人經歷傳統心理治療之後,轉而求之於禪修方法。他們雖然發現心理治療是有效的,但其有限性促使他們追求精神的修鍊。而我恰好相反,我是從泰國和緬甸道場所提供的訓練中獲得極大的利益之後,發現兩件值得注意的事。

第一件是,我生命中絕大部份的難題,即使是深刻的禪修也無法觸及到這些困難像孤獨、親密關係、工作、童年的傷痕以及各種的恐懼。 第二件是,我停留在亞洲期間,遇到過幾十個西方的出家眾(還有很多東方的禪修者),在他們的生命裡,許多人並沒有受益於禪修。很多人具有深度創傷、神經失調、恐懼、憂傷,而時常用精神修鍊來掩蓋或逃避他們有問題部份的自我。   

當我回到西方研究臨床心理治療,並開始教打坐時,也觀察到類似的現象。來參加為期三個月的禪修學員當中,至少有一半的人不會做簡單的「直觀」(bare attention)練習,因為他們負荷了太多未妥當處理的哀傷、害怕、創傷以及過去未完成的心事。 我也曾經觀察過最成功的一群禪修者──包括資深的禪宗和密宗徒眾──他們都已到達深度的禪定並且對無常和無我有深觀。即使經歷過很多次密集式的禪修,他們中大部份的人在生活中仍繼續面臨著相當大的困難和明顯的執著,以及無法處理的意識問題,像害怕、工作上的挫折、人際關係的傷痕以及心靈的閉塞。 他們不斷地請益如何將佛法實踐在生活裡,並繼續回來禪修班尋求幫助和治療。但是靜坐本身強調專注和放下,它往往提供了一個隱藏的方式,一個將靈性與身心痛苦徹底分離的方法。

這些問題也存在於大多數教毘婆舍那的老師,我們當中有很多人一直過著並非協調統一的生活,即使曾經歷精深的修行和最初的「開悟經驗」,我們的靜坐修持所留下的,仍是生命中一大片區域的無明、害怕或不調適。到目前為止,或是最近,已經有很多美國的毗婆舍那指導老師接受心理治療以解決這些問題。 值得注意的是,在美國二十多個最大的禪修中心當中,無論是禪、密、印度教或毗婆舍那中心,大多數已親身經歷了這一場劇變。他們把注意力轉向自我教育(亞洲人和西方人都有),解決權力欲、性、不誠實、藥物濫用等問題。我們若想找到真正的解脫和慈悲,該學習的是什麼呢?

有助於我們修行的幾點結論是──
(一)對大多數的人們來說,禪修並非萬靈丹。它頂多是到達開悟和覺醒的整個修道次第中一項重要環節而已。我以前認為禪修能引導我們昇華到較高層次,即較廣泛而遍存的真理世界裡,而所謂的心理學、人格分析以及我們自身的「小舞台」乃是與禪修毫不相干,屬於較低層次的。縱然我也這麼希望著,但是經驗和現實的不可分割性卻無法如此。我們若想止息煩惱與痛苦,追求解脫和自在,就不能把我們生命中這兩個層次劃分為二。

(二)我們對整個身心各種不同區位的覺察是呈半局部性的。對於某個區位的覺察未必能導至其他部位的覺醒,尤其當我們的害怕和受傷很深刻時。這種情形人人皆同,不論是擔任教師或當學生的。因此,我們時常發現有些禪修者對呼吸和身念處有深刻的體察,卻對受念處(感覺)淡然無知;也有一些人雖然瞭解心念處,卻對它與身體(身念處)的因果關係不靈光。

只有當我們願意直接將注意力投注於每一個痛苦的角落時,那個部位才會覺醒過來。這並不意味著,如很多人所擔心的,是執迷於個人過去的往事,相反地,這正是學習如何去面對它們,以便從過去巨大而痛苦的情結中真正解脫出來。這種治療工作通常在與他人有心理治療的關係之下效果最好。

(三)禪修和精神的修鍊很容易被用來壓抑和避開情感,或者逃避生命中痛苦的部位。我們的痛苦是很難去觸摸的。很多人排斥去面對他們的人格和心理上的問題,這正是造成他們煩惱痛苦的根源。真正地去體驗我們的肉體、過去的遭遇以及自身約有限性,其痛苦是如此地強烈,它甚至比在靜坐中業識所現行的苦還來得強。我們都害怕面對自身的苦楚,因為我們還沒學習到,它是修行上,促成我們打開心窗的素材。

我們必須正視整個生命並問自已,「我在那些領域是覺醒的?而在那些領域是逃避躲藏的,我藉著修行在隱藏嗎?我在那個區域是明了的?而在那個區域是害怕、糾纏、不自由的?」

(四)心理的成長有好多領域(如哀傷和其他未了結的心事,溝通和成熟的人際關係,性問題和親密關係,事業和工作困難,特定的害怕和恐懼,童年傷痕等等),然而就整體上而言,西方的心理治療在這方面要比禪修更加迅速而且成功。 面對我們生命中這些艱難的層面,不能只是將它冠上「個人的芝麻小事」而一筆勾消。佛洛依德說,他要幫助人們好好地去工作、去愛他人。假使我們不能好好地相愛,在世界上做些有意義的工作,那麼我們修行做什麼用呢? 禪修在這方面的確有所幫助。然而假使你靜坐了一段時間,發現仍有心事尚待解決時,就應該去找個好的治療師或尋求其他方法,把這些問題弄清楚。

當然,也有很多素養平庸的治療師以及技巧有所瑕疵的諮商法,正如學習禪坐,你必須尋求最好且有效的方法。 很多超越了四、五十年代傳統心理治療的新療法已經被研究發展出來了,它們都本於深厚的精神基礎,像精神分析法、瑞奇安呼吸法(Reichian breath)(註二)、沙堆遊戲(sand play)(註三),以及整個超人格心理學(transpersonal psychologies)。 最佳的治療法,正如最好的禪修法,乃是運用覺察的方法去治療心靈。它不太把重點擺在關切我們的往事,像害怕、執著以及怎樣去解決這些問題上面,而是引導我們在虛妄錯覺、執著和不必要的苦惱區域中產生覺醒。透過某些超人格心理學的方法,有時候可以深刻地體驗到無我和去掉執著。

(五)這是否意味著心理治療可取代禪修呢?絕對不是!心理治療亦非解決之道。我們應該在意識(consciousness)上下手才是!而意識乃是呈螺旋狀在提昇的。你若想追求解脫,我要告訴你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是,精神的修鍊是呈週期性的輪轉逐漸在提昇。內在的昇華需要具備正念和寧靜,而外在的提昇則必須將正念禪修體驗運用於日常生活中,並且由與他人深刻的關係及心理治療的互動中獲得幫助。這兩者在修行的道次第上是同等重要的,絕不是先發展出一個「自我」(self),然後再捨棄它。 任何階段的修行都必須具有禪修的基礎,方能逐步去體驗過去心靈的傷痕和家庭往事,而由其中大捨大離,乃至於體驗空性,接著才能再度面對更深層的隱密性的問題。 在整個修道次第中解決所有這些層次的問題是有可能的。唯一需要具備的是,必須有勇氣去面對整體所呈現出來的艱難。也唯有如此,我們才能找到深徹的治療——為我們自己,也為所有的人類。 簡單的說,我們必須把我們的慈悲擴充到所有的生命中。正如禪宗的牧牛圖,精神修鍊的歷程帶領我們深入叢林,又再度將我們引進鬧市,直到我們找到了慈悲,並且令所有眾生的心靈都解脫自在。

(本文譯自Jack Kornfield:Even the Best Meditators Have old Wounds to Heal.《Yoga Journal》September / October 1989)
http://www.buddhanet.net/psymed1.htm

2014年2月16日 星期日

2013年12月新加坡恰宓、SMC禪修及三時繫念之旅

2013年的12 月14~31日,我再次到了新加坡參加恰宓禪修中心舉辦的十四天禪修營,而且還去了另一個馬哈希傳承的內觀中心SMC(Satipatthana Meditation Centre)參加那兒的活動。這次禪修營的主辦地方跟2012年的郊外宿營場地不一樣,而是一所泰國森林派傳承的佛教寺院,據說每次都是免費借給恰宓中心辦活動,過去有幾次,他們都是在這裡辦禪營.不過可惜這一次的禪營剛好碰到外邊有建築工程,幾乎每天都有很大很吵的鑽地挖泥的聲音此起彼落,那是會連身體都被震動的噪音,所以對大部分禪修者包括我都有不同程度的影響,不過這次我可以在智光禪師坐下接受了十天(他提早於26日離開)貼身的指導,見到了恰宓與班迪達對馬哈希禪法的詮釋上一些更細緻的不同,獲益不少.後來我在那兒接觸到一些泰國禪修的書籍,對內觀禪法本身的看法又有了一些新的體會,以前雖然看過,但從來沒有發現裡面所講的技巧.經過這一次後,我準備會參加一下泰國內觀的禪修營(如動中禪),更進一步深化在各層面上的內觀練習.下面再詳細談.

這是巴礼莱佛教寺的地址:

Palelai Buddhist Temple(巴礼莱佛教寺)
49 Bedok WalkSingapore, Singapore 469145
http://www.watpalelai.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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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巴礼莱佛教寺其中一棟三層高的大樓,我們的禪修和住宿(一間展覽室)都全部在這裡進行.

這座寺院相當有特色,就算不是佛教徒,裡面仍有值得觀光的東西,屬於泰國佛教文化特有的內容.

他們的主持是Phra Ajahn Keng(圓祥法師),一位獲得泰王頒發CHAO KHUN(音:昭坤)頭銜的新加坡籍僧人,這在泰國佛教是很崇高的榮譽,證明他對佛教曾作出很大的貢獻.聽說他曾經住山洞禪修一段時間,是位有修證的大德.

在禪營的其中一天,因為舉行大型供僧活動,於是我們緬甸的禪師和泰國的僧眾們都一起接受大眾的供養,他那個時候也在場.這是我頭一次正式接觸泰式寺院的活動(以前也曾經參訪泰國的僧團,不過是在居士的地方),跟緬甸的場誦法有些不同,音調自成一格,信眾們都很虔誠,全身穿白衣素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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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內有設四面神像(大梵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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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層的大廳,有一幅很美的佛陀壁畫,風格類似藏傳佛教的唐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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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廳裡的佛像擺設,那天大家都在等候活動的開始,因登記較預期晚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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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的巴礼莱大佛,很簡潔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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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佛的後面,設置了由高棉文(Khmer)寫成的守護符(Yantra,洋特羅),圖中所見的是代表佛陀的九種德號(即是「應供,正遍知,明行足....世尊」).見到這個之後,我才了解原來平日見到的泰國人的紋身,都是這種守護符來的.起初我以為這是過去泰北和寮國受密教化影響之下產生的文化產物,但細看下去,卻又跟一般密咒很不同,與中國符咒又不像,印度教也沒有這樣的紋身,網上資料說這是東南亞地區的本土宗教文化,揉合佛教而成,另外有說是從印度教圖案演化過來.這固然不是原始佛教所有的東西,但卻代表著一種古代佛教文化,為適應當時社會所發展出來的方便,像中國佛教有立牌位這類佛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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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佛陀涅槃的解說,佛陀的遺言就是教導弟子們依法與律,慎勿放逸(appamada).法是指他說的經,而律則是他所訂下的戒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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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內的壁畫,解說四聖諦,八正道等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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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寺內的大佛塔,後面也是安了另一個Yantra,內容好像表示佛法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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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院內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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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寺內的陽台看週邊的建築,都是些民居,圖的右下方(只拍到一點)就是仍在建築中的部分,距離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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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的外圍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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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三樓禪堂外的大陽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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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禪堂,蠻大的,可以容納50人在這邊禪修.其實平日這裡的環境是真的不錯的,只是一些這段期間,外在噪音和週末和週日本地人會比較多來寺內參拜,會對禪修者有影響,如果可以封掉二樓以上的範圍,只供禪修者使用的話,那麼就會比較好.畢竟這是借來的地方,籌辦者也很難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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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下午時間,緬甸人的佛法講座(梭必塔禪師講),我們聽英文的,要到一樓圖書館聽智光法師開示.這次禪營每天人數大概在35人左右,人數不多,而教學團隊跟前一年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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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這裡供養師父們的情況,緬甸師父一桌,另外泰國師父在另一桌.這次供養早餐費用為坡幣350,而午餐是坡幣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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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禪修者用餐的地方,在一樓旁邊的走道,這是一個室外廚房.義工們有好幾位都是從緬甸過來的.雖然是簡單的飲食,要打理其實都是勞心勞力的,隨喜他們的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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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禪修的日程表,一天大概有5座(每次一小時),行禪也有6小時左右,算是蠻輕鬆的,我喜歡行禪多於坐,在動作觀照的目標可以很多,更為靈活.

到了這個部分,我想更詳細地講一下這次的禪修經驗和班迪達與恰宓之間在教法上更細緻的差異.這次禪營的行禪與坐禪,相較過去,都沒有那麼著重於觀腹部或者腳底的活動.原因是其他六根門的現象,在禪修時好像自然地變得明顯,心會自動地觀它們,到它們消失了才會返回主要目標。譬如說,行禪的時候,會有許多「看到」的過程發生,有人在旁邊走過,然後心會知道,有喜歡不喜歡的心會產生。看了後心裡有時候會出現短暫的現象的殘留,然後心會攀向它幾下,然後消失,心又跳回腳的移動。這些殘象是「想」在憶起前一刻的現象,有時候又會嘗試製造過去遇過的人事物,讓心墮入過去的現象中,這時候正念必須敏銳快捷,不涉入去。這些心理過程在會反覆不斷發生,時間是很短暫,但心會很快地知道這些現象,一個跟著一個。其他如行禪中的苦受和樂受,都在行禪過程中不斷地交替,而且一天裏面的苦受其實很多,走多了後會累,站久了會痛,手定久了會酸,這些少少例子,還有許多其他。後來我在閱讀馬哈希大師的《實用內觀練習》裡面,發現他曾經這樣說:

「At this stage, to the usual contemplation focused on a few selected objects should be set aside and mindful noticing should attend to every object that arises at to the six sense doors. Only when one is not keen on this sort of noticing, then one should revert to to the usual contemplation.」
內容是說:當內觀發展「到這個階段,平常只專注於某些目標的觀法應當撇開,而覺知的觀察應當投向每一個在六根門生起的目標。只有當一個人不適應於這類觀察,他才應該返回平常的觀法。」

馬哈希大師的《實用內觀練習》是修馬哈希內觀的根本依據,很多時候,在我遇到疑惑的時候,譬如說不知道是否應繼續不斷觀腳和腹部,還是觀六根時,當我再重讀它,便會發覺原來馬哈希尊者早就已經給予了指導。後來我再問智光禪師,他也允許這樣開放六根地行禪及坐禪,我曾經逼著自己去觀腳的目標,沉進去看很細的目標,不過發現這樣子雖然可以凝住了心,壓著昏沉掉舉,但心並沒有很靈活,不會知道外面發生些甚麼,反而隨著心自己去投向想要傾向的目標,所發現的會更多,對六根現象的了解也會更深,現象背後都會帶著各種感受、想法、貪嗔一齊來。

智光禪師對我的指示內容大概是,當煩惱(如昏沉或掉舉)來的時候,有的人會選擇專注在某些目標上,令到心很沉穩專注,然後才返回觀察不同目標;但如果這樣子觀,對於昏沉或掉舉的了解並不深。當我不再貪著於專注帶來的沉穩與平靜,心會逐漸對於掉舉或昏沉之中所產生的貪嗔便變得更清晰,心因為排斥掉舉及昏沉而產生苦,對於穩定與平靜反而產生黏著,造成另一重的苦;這是許多禪修者都會犯的貪靜厭煩的毛病。問題並不在靜不靜上,只是個中的貪嗔在製造苦。當明白到這一點後,便了解其實六根所有現象都是如此,因貪嗔黏附在各種現象上,而引致苦;因貪嗔不再黏附在各種現象上,苦被熄滅。這是很清晰的解脫的方向,不關乎觀到粒子、前世、光明或甚麼特殊的現象與否,也沒有特別深入那一種禪定,就只是知道貪嗔製造苦的過程,以及貪嗔滅而苦熄滅的關係而已。當觀照力發展到能夠在每一刻追上六根出現的現象,那麼貪嗔構成苦的過程便會越深刻,禪修者本身也會超越疑惑,不會因為別人說要觀到粒子或要證深定而猶豫,沒有「是否這樣才對呢?」的念頭,因為滅苦之道的路向在觀照的過程中已經變得很清楚,不因為書本這麼說而相信,也不因為是某位導師所說而相信,行者本身是真的體驗到貪嗔滅的確會導致苦滅,重點是見不見到煩惱如何生起和還滅。

譬如說在吃飯時,有蒼蠅在你進食的時候圍繞著你面前的食物,干擾了你的視線和玷汙你的食物,因為見到這些現象,心會產生討厭的反應,心會變得緊張,然後苦(煩擾)產生;當正念觀察到這個反應,觀照及標記然後,很快地討厭感消失,心不再苦、緊張鬆下來。這是行者自己會見到明白的,不需要別人來印證,過程中也不關乎見到粒子或光,只是心是否看到製造苦的根源而已。

在看和聽的過程中所產生的貪嗔是很細的,一般人可能會說:「怎麼可能吃飯也會有貪嗔?都沒有想要罵人.」那種貪嗔並不是那麼粗的,而是一種很細的心的反應,譬如說一個人坐久了,會想轉姿勢,為甚麼想要轉姿勢呢?是因為之前的姿勢帶來了苦受,有辛苦的感覺,而且心不喜歡它,於是想要改變.這裡頭發生的不喜歡,其實就是一種細的嗔恨,那不是一種要罵人的很大的嗔,而是一種很細的平常難以發現的活動.在正念的觀照之下,由於禪修者定力提升,這類心念活動都會變得明顯.貪也是如此,看到一樣東西,覺得美,眼睛想多看它,其實已經有不少貪欲產生,但平常都不會發現,就算修了一段時間的禪修者,都未必發現,因為程度很輕和細.

在觀照的過程中,觀照的心是可以伴隨著不同程度的定,可以深也可以淺,深的時候會看到很細的色法或心法(有的人會經驗特殊的現象),但這不是必須的;細的現象也好,粗的現象也好,其伴隨的貪嗔和苦樂原理都是一樣,對寧靜或光明等現象所產生的貪,與看到美食而伴隨的貪,性質是一樣的。滅的是個中的貪嗔,而不關乎對象的類型,不論你經歷過特殊現象與否。對財色名利的貪要捨,對禪定寧靜輕安的貪也同樣要捨,都是解脫道上的結縛.

初學者會容易對世間事多貪嗔,而老參則容易對多年功夫所帶來的寧靜、輕安或光明等現象起貪嗔。一個人以前沒有試過輕安,後來嘗到了就享受它(貪著),然後發現它也不過如此,到它再出現時就感到討厭了(嗔恨),不喜歡它拉著心走。記得阿姜查曾經有個弟子,打坐時經常墮入了一個無想,黑暗和混沌的狀態.他因此覺得苦惱,急著想要把心變得明亮和覺醒.阿姜查並沒有認為這個狀態有問題,他是問他有沒有多行禪,讓身體有足夠的運動,他說有,然後阿姜查就問他:「你會因此而覺得苦嗎?」(Do you feel suffer over it?)阿姜查似乎是直接地指示他,希望他發現苦惱的根源,其實是他對於那個狀態起了疑惑和反感。阿姜查指,不論心是明亮還是混沌,那都只是心的狀態(condition of mind),只需要不斷覺知,不要陷入其中起反應就可以.沒有覺知(not knowing)會帶來苦,有覺知,苦就沒有了(即因無明而有苦,因無明滅而苦滅).

一位禪修者學上好多年,其實感受過輕安、狂喜或與目標合一並不出奇,但狂喜和合一過後,世界也還是如此,六根接觸六塵還是會起貪嗔反應的。所以解決根本問題,並不在於令到心有多光明或專注,而是發現苦的因,然後把它拔除。潛伏性煩惱(隨眠)都是跟著六塵接觸六根後現起的,覺知它們才能夠直視問題,否則只是把頭堵在地下甚麼都看不見而已。

《雜阿含經》云:「於眼當如實知、如實見。若眼,色、眼識、眼觸、眼觸因緣生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亦如實知、如實見。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彼如實知、如實見已,於眼生厭,若色、眼識、 眼觸、眼觸因緣生受──若苦、若樂、不苦不樂,彼亦生厭。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 厭已不樂,不樂已解脫,解脫知見: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

有一次小參,智光禪師說,知道貪嗔的生起然後很快熄滅,還不是真的「只是見、聞」,必須進一步練習到只是見、只是聞,最初我聽到還不知道他想要講的是甚麼;我說,當有人在房間抽煙,禪修者觀察鼻子嗅到臭味,心立刻知道嗔恨起來,然後幾下標記後消失,整個過程都沒有漏掉各個目標,這樣還不夠快嗎?他說這仍然是不夠的,其實還有空隙.後來我回家後發現,原來這在《雜阿含282經》中,佛陀早就提到了這種修六根門的觀法,並分了好幾個層次。最上的修根方法,就是這種在見聞即捨的狀態,在貪嗔生後一瞬間滅掉它們的,是次一層的觀照;而到貪嗔發生了一段時間才知慚愧的,則屬再次一層的修法。那麼到了只是見、只是聞之後呢?哪就只是繼續串習,直到覺知成熟到道智、果智生起,根本拔掉煩惱。

修到今天,終於明白原來馬哈希尊者以特定的目標為主要的對象,都是為了之後觀察六根做鋪排。上面的引文很清楚證明這一點。不過,如果一開始要禪修者觀六根以及看六根接觸對象所帶來的貪嗔,哪是強人所難,禪修者一般也不會知道這是指甚麼,因為那些心的反應實在很細,譬如讀者現在看這篇文章,可否曾經留意到剛才幾分鐘,心對上面的文字所起過的各種反應(喜歡不喜歡)?相信大多數都不會見到念頭是怎樣流過的.因此,馬哈希禪法才得從最粗的色法看起,例如移動、接觸等明顯對象。待色法觀熟了,隨之而來的心法慢慢就會呈現,緣起流轉和還滅的關係也會清晰。

這兩次的禪修,也讓我發現,每一個階段的內觀智看似簡單,但原來它們都可以分程度深淺的,在反覆練習後,就算是同一個道理,都會更進一步地被了解。

現在再說明班迪達與恰宓禪法的另一些分別,記得2012年的新加坡禪修文章已經提了一些,我在緬甸班迪達中心時,曾經就是否應該純粹覺知(Bare attention)還是專注在特定的目標上問過雪布大師,當時他的說法是可以直接觀腹部,不管念頭或其他(最多觀一陣);我也問過杜丹敏,她的說法也一樣,翻譯的尼師說,有的人在特別觀腹部後,也會發現箇中呈現的不同變化,不一定需要轉目標。這在過去我從台灣觀察到行者們的修行情況也類似。班迪達尊者的手法,比較傾向專注腹部而解脫,這有點類似宣隆專注呼吸或特定覺受而解脫的手法;當然,班迪達尊者也有弟子是觀其他目標而解脫的,譬如痛(見《就在今生》中記載一位肺結核病人的修成案例)。但整體而言,我接受的指導,譬如說當我的念頭很多很明顯時,一般師父都會說可以不理而回到腹部;而恰宓則會說,可以繼續觀念頭。

另外的不同就是恰宓講「觀心法比觀色法重要」,但班迪達則沒有這種說法。難達希地禪師(Sayadaw U Nandasiddhi)曾經說,就算只觀腹部,其實當中也有心法在,不必要特地去觀心法。這是兩派另一個教法上的不同,當然恰宓所指觀心法,也不是說特地去尋找心法來觀,這是必須要弄清的,特意尋找或製造目標是兩派都不贊同的。事實上,在觀色法時,正念如果夠,就會見到它連帶其他苦樂、貪嗔在其中;在觀心法時,正念夠也會看到它如何影響色法或其他心法。所以觀單一也好,許多目標也好,過程中五蘊的關係都是一直存在的。不過,對在家人而言,我是覺得放開觀多個目標最為方便,譬如在一個人趕路坐巴士的途中,如果只專注腳/呼吸的目標,怎樣都不及現前看到巴士所產生的反應過程以及趕車的心情來得明顯。

其實可以說,內觀是可以選擇以單以或少數目標而成就(譬如宣隆),也可以選擇以許多目標而成就(譬如馬哈希)。另外,有趣的是,班迪達尊者在行禪不強調標記腳以外的目標以及動機,恰宓則相反,需要觀腳以外的許多目標和動機。但在日常生活中,兩者則又相反,恰宓主張多專注觀移動,因為目標太多,怕行者難跟上,班迪達就反而會靈活觀不同目標。這是馬哈希大師弟子間的教法不同之處,各有各道理和立場,作為學人沒有必要在此分對錯,只需要選擇適合自己的方式便可,因為他們之間根本沒有對錯,只是教法處理上的問題。我的看法是回到馬哈希尊者本人的《實用內觀練習》,教法已經很完備,細節可以按情況調整.不過讀者請注意,《實用內觀練習》的台灣中譯有錯誤,有些要點翻譯得不理想,相信是因為譯者本身並不是馬哈希內觀的修習者所致,因此盡可能應從英譯本學習。

我在智光禪師臨走之前,特地跟他談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問他自己的修學經歷,他是直接接觸南傳佛法的,並沒有像大越法師或者其他華人學佛那樣,先從別的傳承學了然後轉過去,他是八十年代後期到九十年代初開始學的;他最初的老師之一,包括現在美國頗有名的Bhante Vimalaramsi(現在專教止禪),學的也是馬哈希禪法,當其時馬哈希傳承在馬來西亞並沒有比較有規模的道場,所以他感覺學的也沒有很正統,老師教導他只需要專注腹部就可以.後來他覺得要學正統的馬哈希禪法,始終需要去緬甸,而Bhante Vimalaramsi則叫他去恰宓中心學,因為恰宓長老會說英文,溝通比較方便,結果他一學了後,到現在都是跟著恰宓的傳承.2003年因為馬來西亞的佛教協會要求恰宓長老派導師去那邊指導禪修,於是乎他被派駐那兒,因為協會不是隸屬恰宓中心的,他基本上算是離開了那邊,期間他還受到其他地方邀請教禪法,到了2011年左右,因為莫比中心多了中國禪修者前往禪修,所以他就返回那兒,專注教導那兒的禪修者.我曾經問他,在緬甸有沒有特別參訪許多長老,他說在其他場合有見過班迪達尊者和雪烏明尊者(Shwe Oo Min Sayadaw)等其他馬哈希傳承的導師,除此之外就沒有了。

(雪烏明尊者是近代被視為阿羅漢的一位大師,於2002年離世,是班迪達尊者很敬重的師兄,他曾是馬哈希禪修中心的首席教授師,住了十年,其間他曾經先後三次提出請辭,最後(1961年)才被馬哈希尊者接納;他的教法後來不再侷限於馬哈希系統,現在主張修心念住教法的著名導師Sayadaw U Tejaniya就是他的高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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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禪修,讓我對泰國佛教增加了一些不少歷史的認識,圖中的是對泰國佛教有很大影響的大阿羅漢和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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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阿姜多(Somdet Toh,1788-1872)是泰國很有名的高僧,網路上對他的資料不少,是當時泰王的兒子,亦是一位很親民的高僧,具足神通,他的頭銜Somdet是「僧王」以外泰國僧人中最高的頭銜.由於他的智慧與神通過人,所以很多傳奇故事圍繞著他的一生.有興趣的人可以看看Access to Insight的介紹(英文):

當我看到他的塑像,最吸引我的是他手上所結,密宗大日如來的 「智拳印」,怎麼他會打這個手印呢?看來他應該學過密法的東西呢.南傳佛教傳統肯定不會有這個手印的,表示著他所處的社會當其時存在著密法的東西.在寺內介紹他的牌子上,寫著他曾經以神通,從斯里蘭卡的一個佛塔,尋找回來一篇失傳多年護衛經(Parittas,一種類似真言的巴利文字),而且讀誦者靈驗非常等等。故事內容有點像密宗的伏藏師入定取來不經傳的佛法一般。

現在泰國的佛牌,有許多都打著他的塑像來做,可見他在泰國民眾心中的神僧地位.(佛牌其實並不是原始佛教的東西,不過今日的泰國佛教,這是很普遍於教內及教外,緬甸則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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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波托(Luang Pu Thuat,1582-1682 ),是泰國另一位神僧,也是神通聞名的.


泰國動中禪隆波田(1911-1988)

我覺得這次行程,讓我受到比較深的影響之一的,莫過於隆波田及其弟子的動中禪書籍.因為寺內流通了很多他們的英文書,所以我也翻了一下;雖然很久以前,大約2009年,我已經接觸過他們的書,而且讀過很多.但當時並沒有讓我有很大的感覺,縱然覺得他的開悟故事蠻特別的.經過這些年來的內觀訓練,在重讀他的傳記和教法後,發現了過去忽略了蠻多東西,事實上我那時候根本不會理解到這些技巧的用意,特別有關「持續覺知」和「專注力需要多少」方面的問題.

在緬甸內觀傳承裡面,有時候我們會太過著重觀到些甚麼現象,譬如硬,粗,重,移動等等,或者心念(譬如心接觸現象的過程),而沒有太強調覺知的本身,雖然我們都會說持續培養正念(覺知),但在報告時,我們都是以報告內容禪修者觀察到現象多、寡、粗、細來判定修行的質量,那個量度有些偏向了所觀的現象。縱然觀到很多現象意味著覺知的連貫度,但這與純粹維持覺知是一個不同的方向。在隆波田的東西裡面,讓我警覺到應該回到覺知的質量本身(不斷地持續)的重要性,而不應過於在意觀到的現象有多細和詳盡.這是一點.

另一點就是專注力的問題,平日緬甸內觀傳承總是充斥著要多少的定才夠的爭論,而不論那個傳承,多少都是要求達到相當的專注力來修的(剎那定或近行定),這是從觀對象的穩定和深入程度能判別出來.隆波田的指導,開宗明義地說「不要專注」(do not focus/concentrate),當我看到這一點時,是頗驚訝但又覺得被點醒了一般.他的教法,是觀肢體的移動,與馬哈希觀腳的移動相類似,但他們的老師,包括隆波田和其弟子康懇禪師(Luang Por Kamkian)都明確指出,在觀察移動的時候,「不要」專注,只需要「感受」那個移動(just feel the movements).我的理解是,這其實並不會沒有專注,因為當我們持續地感受那個移動,專注就會產生,但這不是一種深度的專注,而是剛剛好不太緊又不太鬆的狀態;這對於修緬甸內觀的同修而言,是很好的教導,因為我眼見不少人在觀腹部移動時,都有過緊的情況(眉頭、肩膀都鎖緊的那種),縱然他們能夠在一時三刻製造一種平靜的狀態出來,但對於提升智慧而言幫助不大.當改為純粹這樣去感覺它,反而可以讓心很自由地觀到不同的現象,了解它們的特性.這也類似於Sayadaw U Tejaniya(德加尼亞禪師)的手法,完全放鬆的覺知,不強調定。他們似乎都發現了緬甸內觀傳統,容易偏向定的情況。智光禪師也是發現到這個問題,所以他跟我小參時都會問:「你會守死在腹部或腳嗎?」我都說不會。他看到不少行者,都偏向於這樣子修,修了很多年也跑不出來,那些人能夠很詳細地描述行禪的現象,但反覆就只有這些。原因就是因為太多專注,沒有把重心放在覺知上(注意這不是說守著覺或觀察覺本身)。後來有些這類禪修者,轉到德加尼亞禪師坐下,反而學會了觀心,更懂得在日常中的覺知身心的關係。其實,馬哈希尊者的教法中,本來就是有這種六根門的靈活觀法,只是學的人或許沒有留意.

緬甸有的派別,傾向把智慧看成是觀得多細微而定,因此發展出必須要看到剎那間的現象和極微才是智慧的論調,但這並不是原始佛陀所提倡的,就算早期南傳的七部論典,都沒有這種剎那和極微的觀點(斯里蘭卡的佛學教授David Kalupahana的《佛教哲學史》就提到這個問題).事實上,觀細微的現象,越觀下去還是可以分得更細,這是無止境的.有的人縱然能夠看到身心的細微現象和活動,但他卻不一定有智慧,看到後他仍可能貪著這些現象或沒有察覺到這背後的意義.記得過去很久以前,曾經讀過南懷瑾提到一個案例,就是有人修白骨觀,修到真的見到所有人是白骨,但那個人不但沒有放下對人的愛著,沒有生起「不淨」的見解,反倒過來喜歡上這種骨頭,認為這骨頭真美.這就是沒有智慧的情況(有定但無慧).亦有的人觀到四大的特性,但卻沒有生起無常無我的見解.這些從定力所見到的種種境界,並不一定伴隨著智慧的,本質上亦不同.

因此,觀到細微與否,跟智慧是兩樁事情.觀到色聚粒子,然後那個人產生:「噢,我觀到了這麼細,都被我破解了.」跟著見到其他沒有觀到粒子的人說:「你們的都不是真智慧!」這明顯就是對觀到的現象產生執愛的情形,把它看成「得到」一些甚麼似的.真實的智慧是對世間現象的「放下」(棄捨),不再把它看成是自己或屬於自己的(不擁有它),也不認為它是永恆的,這並不會是「得到」些甚麼,而這種放下的知見,其實可以在任何對象上發生,不一定要說觀到剎那才可以發生.

泰國的傳承(如森林派或動中禪),普遍都不以觀的細微程度作為量度智慧的準則,反而只是以有沒有放下世間,甚至出世間現象(證果)作為覺悟智慧的標準.譬如一個人很尊崇自己的老師,到了喜愛的程度,智慧就是那個人發現內心裡頭有貪欲執愛,然後斷除了它.有人想要成佛成羅漢,智慧就是不再想成為任何人任何事,消除想要的渴望.這種對智慧的理解,感覺更貼近原始佛經的觀點.或許因為泰國不那麼著重論典,所以他們通常描述實際經驗多於結合繁瑣的理論,這有時反而更直接和實用.

回到隆波田,動中禪在觀察肢體移動的過程中,也不是守住它不放,而是隨著觀照移動,慢慢看到念頭及貪嗔痴,沒有念頭就回去移動,跟馬哈希跳目標的手法類似.隆波田對念頭是採取不縱不隨的態度,不介入它,只是純粹覺知,從中見到貪嗔痴,一直到苦滅.詳細教導可以閱讀《自覺手冊》.基本上觀移動只是個工具,藉以幫助禪修者看見念頭.這與上面所說,馬哈希大師以觀某些特定目標為方便,再轉觀六根類似.

以前當我看到隆波田在講他明白到甚麼是名色,甚麼是宗教都有點不明所以.但現在再看到這些內容,發現都是在描述他證悟「名色分別智」和「緣攝受智」的內容,看到苦和苦因的關係.雖然他的文字很淺白,沒有高深的理論,但卻反映到那些觀智的見地.而且我覺得,正由於他的理論不多,反而學的人不會因為看到太多理論而障礙了禪修進度,那些看過許多描述禪定和觀智情形的人,很多時候都會先入為主,認為需要獲得怎樣的定或狀態來修,於是盲目地練定,以及做很多培養某些境界的功夫,追求定境.隆波田倒是很直接,只要求禪修者去感受移動和覺知,不用專注,避免了那些因禪定所產生的知見障礙.他從自己的經驗,似乎發現到覺知可以不伴隨(單一)專注的一面。

他本身的修行故事也是蠻有趣的,曾經反覆出家和還俗,到四十六歲才真正學禪法,但就在短時間內體會到苦滅,到晚年他患癌超過六年,即便是癌細胞全身擴散,但始終沒有被癌症帶來的痛楚所影響,到死前還是觀照著手部的移動,安然地離世,這種豁達的心境是禪修者所嚮往的,一種不再為世事苦惱的解脫境界.不過,書本上的記載歸書本,我還需要真實去參加一下他們的禪修營,才能確實了解他們內觀方法的底蘊.禪法越修到後面的陷阱越細及難察覺,學習還是需要小心謹慎,名氣是不管用的,實際能否為禪修者斷煩惱才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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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9日上午,因為恰宓禪修營只剩下緬文開示和拍團體照等日程,所以我提早於8點離開,前往參加一個漢傳佛教一年一度的大型活動,就是由新加坡佛教居士林和淨宗學會聯合舉辦的三時繫念法會。他們的活動是一連三天的,不過因為我要禪修,所以就沒有參加前兩天,本來我以為這是台灣淨宗學會的團隊來主法,結果原來是居士林本身的法師(寂雙法師)來主持。他們舉辦活動的地方是新加坡博覽館(EXPO),地方就在我禪修的寺院不遠之處,所以我禪修的朋友順道載我過去,另外有一位師姐也陪我參加,見識一下這種活動。

學禪修的人對於三時繫念相信會很陌生,而念佛的人對於內觀也多數會不清楚是什麼。三時繫念是中國佛教傳統的超度儀式,是淨土宗的專門修法。內容主要是禮拜、懺悔、發願、讚佛法僧、誦經念佛等等。它與內觀是很不同的東西,並不是直接教人觀心,而是一種主要培養信眾對佛法僧產生敬仰、憶念的活動;透過善念的培養,回向去世的人能夠超生的一套儀軌。過去多年,我每年都會參加這個活動,通常在台灣及香港,而這次則頭一次在新加坡參加,像這一類的活動,一般會有一千到上萬人參加的,氣氛可以說是關鍵。

身邊有的禪修朋友,過去也曾經學漢傳,不過現在禪修後,就沒有再回去,他們會問我說,參加這些有什麼特別嗎?我的體會是,雖然這些活動並不像禪修那樣,直接觀貪嗔癡及熄滅它們,但它也有其作用,培養信心、讓行者感到身心柔軟輕鬆、放下對過去曾經懊悔的事情的執著。古代中國的禪師,是透過修習這類儀軌,作為修定慧的前方便,屬於一種輔助性質的工具。不過,現代作這類活動的機構,是否能夠營造那種氣氛,及讓參加的人明白個中原理,則是另一個問題,並直接影響到其效果。

這次我參加他們的活動,所感受到的氣氛屬一般,並沒有讓我感到很喜悅和輕鬆;一方面參加人數比較疏落,主法不是過去台灣的悟道法師(他曾經主持超過千次這種法會),念的人都不是很投入,整體而言,只算隨喜大眾結個佛緣。這裡我只簡單地介紹,及後再回到之後禪修的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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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早上那邊活動的情況,位置很多是空的,應該沒到一半人。場地全滿的話應該可以容納兩千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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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休時,大眾出來吃飯,這時候人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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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擺放了許多攤位,不過大部分都是賣東西的,牌位是30元新加坡幣一個,與其他台灣的淨宗學會所有法寶和牌位都是免費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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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覽館有一家素食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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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人總算多些,但還是少過預期,如果在香港,早就滿了,大陸同修對於參加佛法活動要熱誠多,這一點那個地方都比不上。可能是因為新加坡物質太豐富,修行的心並沒有很強。我大概在晚上九點多才回家。總結這次經驗,下次去新加坡應該不會再參加這個活動,因為那種攝心的氣氛不強。

講到超渡法會的感受和體驗,其實2013年4月,當我請難達希地禪師來我中心主持禪營時,我和佛友們跟著他所帶的巴利文念供養的功德回向,那時候同樣地產生了一種很特別的氣氛,我們許多人都感到身心舒暢,大家那一刻都感到無比喜悅,維持了好一段時間。這種供僧所產生的喜悅,就是這類法會本來所要帶出的效果,那是一種善心的開發和培養,達致內心平衡,變得適合禪修。阿含經也曾經說,因信心而生喜樂,因喜樂而達致定(《雜阿含經》云:隨喜已生欣悅,欣悅已身猗息,身猗息已覺受樂,覺受樂已得心定 。)而這種喜樂,並不一定依靠法會或儀軌才有,只要如理思維,做普通的布施、供僧、慈心其實都可以有相類似的效果,但一般人在未經如理引導的情況下,比較難生起這類善心而已。

有的漢傳的人曾經對我說,南傳佛教不懂這類儀軌,因此不會超渡;這其實是不明白佛法的原理,修布施供養所產生的善業力,是能夠超渡過去的祖先,只是施者有沒有如理作意,受施者是否清淨的問題,這類故事南傳佛教有不少。有時候,就算做了整套長長的儀軌,在大眾信敬心不足、沒有如理思維下,喜樂絲毫不生,那也沒有多大作用。只算是結個未來緣,澆點水在未成的種子上面,當然那也是一樁善業。儀軌只是形式性的東西,其實質內涵還是要回歸到心的層面上,現在辦這類活動的寺院和中心很多,但效果如何很難說,形式是做足了,但對人的內心轉化,實有賴參加者的心態.

說到這裡,其實一般禪修者,在追求解脫之餘,也應該隨分隨力行布施,多作供養,雖然這些行為不是直接修定和慧,但這些善業也不可小看,我有朋友曾經能夠深入對象,後來退失,跟著他廣作布施供養,不久後那種專注的狀態再次回來,而且更勝之前。善業可以助道,這在阿含經有不少記載,讀者可自行搜閱,特別描述在家人修法的時候,佛常常都會提到布施供養這些內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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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9日參加完畢法會後,我在親戚家留宿一晚,然後第二天到了班迪達尊者一位弟子Sayadaw U Rajindra的道場,參加他們的禪修營兩天.這是他們中心的大樓--念處禪修中心(Satipatthana Meditation Centre),裡面共有四層,地方很寬大,這次活動,男女眾均可以住宿,十分方便.他們2004年已經成立.

地址:40 Jalan Malu-Malu, Sembawang Springs Estate, Singapore 769657 Tel: (65) 67589488 email: sati_patthana@yahoo.com.sg
網站: http://smcmeditation.blogspo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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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位處的地方很有趣,旁邊有基督教堂,又有中式廟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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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曉得這是那種神廟,不過新加坡真的盡顯多元文化的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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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中心第一層的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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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活動蠻多,而且有專門針對年青人的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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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們的中心大樓是新建的,所以還在募款還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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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二樓禪堂的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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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四樓的戒壇,見到牆角的三個小葵扇形狀的石頭,就是緬甸佛教經常用來結界的,一見到就知到這是經過特別淨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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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辦大型一點的活動,他們還會借馬來西亞的場地來讓更多人參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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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主持Sayadaw U Rajindra(拉金達禪師) ,眼光炯炯有神,感覺很穩重祥和.我跟他小參了一次,風格基本上維持班迪達大師的道風,嚴謹而平實.

在我住在這裡期間,恰宓的梭必塔禪師和其他尊者也有過來這邊,因為剛好遇到布薩日,他們來這裡誦戒,因為大家都是馬哈希傳承,所以都會有聯繫的,見到恰宓的禪師們在這裡,彼此這麼融洽讓我很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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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禪修營的時間表,大概六小時的坐禪,這裡開示比較多,早晚一次,有時候由拉金達禪師主講,有時候是另一位Sayadaw U Thitzana(提紮那禪師)講授.

 
這是Sayadaw U Thitzana的照片,他的來頭非常利害,是緬甸政府頒發的「二藏法師」(Dvipitakadhara),以證明他把數千頁的巴利經藏和律藏完整地背了下來.繼緬甸仰光宣隆寺的三藏法師後,能夠見到這位「二藏法師」,並聽他用流利英文講佛法,真是榮幸.不過由於他真的很精通巴利經文,所以講經時的巴利文都很多和複雜,頗難懂.譬如說平常我們講「毗婆舍那」(Vipassana)這個字,一般我們是分開兩部分來講,「Vi」(多方面)跟「passana」(觀察到);但他講的時候,就更細分至三部分,把「passana」再分為「passa」和「na」.真是巴利經典的專家.他沒有去新加坡之前,在美國曾經住了一段時間,所以英文都很好,可以流暢地說法.很難得居然在新加坡讓我見到這麼兩位會講英文佛法的大德,不過他們的弘法行程都滿滿的,想邀請他們也不易.希望日後有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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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早上禪堂的情況,人數不多,只有幾位,一天最多時候可能有十幾人,住在中心的,男女不到十人,有澳洲籍的人專門過來這邊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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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的第二天人數多一些.這邊的氣氛靜很好,幾乎沒甚麼噪音,實在很適合禪修.新加坡真好,有這麼多禪修中心可以修,但也讓我更相信,內觀一定可以在華人社會推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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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禪修,每日我們都會讀誦上面這篇「懺悔文」,我通常叫它「哦噶打」(Okatha)文 ,在緬甸的佛教,每逢念誦之前,緬甸人都會對著出家師父念它的緬文版.但外國人一般不知道這篇文章,因為都沒有人教念.在這裡,拉金達禪師知道這篇文章對禪修的重要,所以特地寫了它的巴利文版,內容跟緬文是一樣的.意思大概是:「我懇請大師,讓我禮敬你,懺悔我的身口意三業,透過對佛法僧的再三合掌歸命,讓我免離於惡趣和各眾災難險厄,最終證得涅槃。」

我很喜歡這篇文章,所以以前找了位緬甸尊者教我讀緬文版,並背了它;每次見任何緬甸尊者我都會在他跟前懺悔一次,因為藉著這種懺悔,可以讓身心都感到祥和平安,對禪修有很好的幫助.網路上有它的讀誦視頻,我平常就是念這個版本:
http://www.youtube.com/watch?v=Oh8OxRPUwzs
由於這是緬文,所以沒有誦本在手是不會讀的,日後或者我會找個時間,把它整理出來,讓有興趣學的人跟著讀.馬哈希傳承有自己的版本,比這個要長些,我平日誦的,是緬甸佛教最普及的版本,適用於任何寺院。

除了這裡中心,這次旅程我還去了上一篇文章提到的良甘內禪修中心(Nyaung Gan Aye)的新加坡道場,不過規模小很多,比較屬於普通講佛法道理的模式多於禪修,其實能夠這樣已經很好,起碼讓在新加坡工作的緬甸人有一個心靈的皈依,不至於把自己老家的道德文化忘掉.

寫了這麼多,這次禪修之旅就報告到此為止.願一切眾生平安健康快樂~

2013年9至10月第三次緬甸禪修之旅

2013年9月20~10月14日期間,我第三次到緬甸禪修三週,因為六月的時候在香港的宣隆禪修營中了獎,這一次的旅費由宣隆會的獎金全包了(非常感謝),本來我年初的計劃是打算全程在恰宓禪修中心禪修的,因為我的主修始終是馬哈希禪法,但由於中獎的關係,於是便計劃分配一半時間到宣隆中心.不過,在到了緬甸之後,情況出了一些狀況,行程也改變了.

這一次緬甸的旅程,身心都有點跟過去不一樣,不論在那個寺都出了一些問題,在恰宓住了幾天後便出現嚴重拉肚子(一天五次左右),主要是食物方面喝了太多緬甸的綠豆湯,情況持續了三天,有一點虛脫的樣子.然後再於宣隆寺遇到一些吃住和環境的問題,寺方在那一段時間沒有能夠提供足夠的素食,而且有蠻多流浪狗(過去我曾經被狗咬而進過醫院),所以並沒有在那邊住很久,大概三天後就回去班迪達中心,在班迪達的禪修狀況都很不錯,老師也很滿意我的進度,不過到了第四天,身體又再一次出現問題(也是食物的問題),嘔吐了好幾次,於是提早一天(10月12日)結束所有的禪修活動.

大越法師跟我說,有的時候修了一段時間的禪修者,很多都會經歷一些身心的折騰,有的可能感到身體裡面有股擠壓感,讓人透不過氣來,但是經過醫生檢驗後,卻沒有事.通常經歷了,身體就會好起來,甚至於更健康.他覺得我可能是這種狀況.不過,我也不太曉得,的確在我這段日子的禪修中,苦受較過去都要多,觀肚子或者是行禪,都會經常發現身體很多苦受,但我覺得在緬甸的這些上吐下瀉問題,大多應該是水土不服居多.這段時間緬甸的天氣悶熱,而他們的食物一般都是提早很多預備的,放涼的時候難免會有些衛生問題.

雖然身體有些狀況,不過這次旅程也有頗多得益,我再次見了蒂帕媽的外甥女杜丹敏(Daw Than Myint),這次她交給我有關她母親--荷瑪(Hema)生平的文章,以及蒂帕媽老師慕寧達(Munindra)的自傳,讓我可以出版,而且也接受了我的訪問,講了很多關於她母親和她自己修行的事.因為我新編的書應該沒有那麼快可以出版,所以在這裡也簡單提一下.

杜丹敏說,以前緬甸的禪修風氣沒有很盛的時候,她媽媽已經在尋找禪修的方法,有一次見到一位女居士荳奴(Daw Nu),是宣隆傳承的老師,那時候她媽媽便跟著學,不過由於老師沒有長期住在他們的小鎮,所以禪修便擱了下來,一直到1966-67年,透過蒂帕媽,她的母親遇到了慕寧達並學習了馬哈希禪法,在短時間,不到幾個月,她的媽媽改變了,從以前一個很執著家庭的人,變成一個可以放下家庭的修行人,雖然她還會做家務,但她還是會爭分奪秒地禪修,後來她依慕寧達交給杜丹敏的指示,在很短的時間內,以遍處禪(kasina),修了四禪八定.當時還有其他幾個人學禪定,不過不是每一個都能夠做到,她的小弟弟當時就沒有成功.杜丹敏和家人跟慕寧達學禪法前後不到一年,但就深切地改變了她們一家,慕寧達和蒂帕媽先後返回印度,而她們則留在緬甸,跟班迪達尊者學禪法,後來她的弟弟也學成了內觀,並得到班迪達尊者的讚賞.到了今天,杜丹敏還經常到班迪達中心當義工,我到緬甸的時候,她剛好準備閉關一個月,她那種求解脫的心還是很強,學了四十幾年都沒有退.

下面我就把這次旅程的見聞講一下,讓有興趣到緬甸這些中心禪修的人,補充多一些知識.

雖然過去兩次到緬甸我都有到恰宓禪修中心(Chanmyay Yeiktha),但都沒有住宿逗留.經過新加坡的禪修營,我發現班迪達的禪法風格與恰宓多少有些不同,所以這次特地到這裡學習.

我是9月21日~10月2日期間住在那邊,這次的指導老師也是新加坡見過的梭必塔禪師(U Sobhita),原先我打算到莫比的森林中心,但後來我以前的緬文老師表示會到這邊短期出家,想我替他安排,於是為了方便陪他,所以我就待在仰光中心,也是一個對我們蠻有紀念性的日子.下面是恰宓中心的地址:

Chanmyay Yeiktha Meditaion Centre Address : 55A Kabar Aye Pagoda Road, Mayangone P.O. 11061, Yangon, Myanmar
Tel : 95(1) 661 479, 652 585 Fax : 95(1) 667 050

不過,想要到這邊禪修的人要注意,必須先打電話去預訂位置,給外國人的住宿名額是很有限的,我去的月份已經是比較少人去的時期,但也是滿的,因為才大約10個男眾的位置,女眾也差不多.語言方面主要是緬語和英語,如果要說中文的老師,那最好去他們在莫比(Hmawbi)的禪修中心,距離仰光大概一小時車程,智光禪師會在那邊,可以用中文教導.

這是恰宓禪修中心給外國人住的房間,空間是蠻大的,而且是一個人獨立的房間,可能出現的問題可能是房間之間的聲音並沒有阻隔,因為都是木板牆,隔壁一舉一動都會聽到,我都帶著耳塞睡覺的.這邊床墊枕頭都有提供的.

這是一些在中心的規矩,看起來蠻嚴格的樣子,但實際是比較鬆的,因為外國人的樓層,只有一個緬甸管理員,而他不是經常在的,所以有的人會經常躲在房間裡面閑著.不過,從另一面看,如果喜歡自修的人,在這邊是不會受到那麼多干擾,因為人不多,樓房也不大.整棟樓房四層,底下兩層是給外國女眾的禪堂和宿舍,上兩層是男眾的禪堂和宿舍,整天活動空間除了吃飯,基本就在這裡.不像大道場,上廁所都要走幾座大樓.本地緬甸的男女眾是在另一棟大樓禪修的,詳情可以看我前兩次去緬甸參學的文章,有拍過恰宓中心本地人的禪堂.

另一個住宿比較需要關注的是發霉的狀況,這邊住的房間牆壁都長滿了一塊塊的霉,我遷進去時花了一些時間幫他們清理,當是做一點功德.不然,後來的人進去都可能鼻敏感了.

這次去那邊,有許多日本人在(共三位),內地有一位法師,我在離開前的最後一天,才跟他談了一下,了解他對於緬甸禪修中心的看法,原來他以前曾經在斯里蘭卡留學,對於那邊的佛法都很認識,雖然在那邊住了八年,他並沒有受到南傳佛法的影響,見解也是保持開放的思想,所以我們的交談很好,可以暢談不同方面的事.他曾經在莫比中心住過很短的時間,但就發現那裡的義工,對於華人有一些排斥,可能是因為這些年來,過去那邊的中國人數量太多,禪修中心有不少負擔.我後來在新加坡聽智光禪師說,他有聽到禪修者的反應,也感覺很為難.

我覺得個中的因由,都是基本待人接物的問題,我們到這些中心禪修或住宿,有時候都真的要多為這些中心做事情,不論是出錢還是出力;雖然人家都是免費允許我們甚麼都不做,專門禪修,但我們既然住在那裡,實在有許要多做一些義務的事,打掃清潔這些是少不了的,隨份供養膳食.我認識的漢傳老菩薩,這方面做得蠻好的,她們通常到這些寺院,都會帶備一些禮品或食物(不貴重的),送給那些做事的工作人員,讓他們感受到她們的心意,而且也會積極去做一些義務的事情。這都有助於彼此確立良好的關係。

這是男眾房間外的茶水間,這裡都是飲用過濾水,基本上都是由禪修者自己從樓下打水然後拿上去使用.這邊有肥皂及洗衣粉日常用品,需要帶備的可能是衣架,衛生紙這些,緬甸人上廁所方便都是用廁所裡頭的噴水器清潔的,不用衛生紙,所以這些要自己帶備.

 這是恰宓仰光中心的時間表,與莫比中心有些不同,這裡是早上四點到晚上九點半,時間蠻舒服的,平常到晚上八點半,禪修者陸陸續續會離開禪堂,九點半不到就沒人的了.不過我比較不習慣的是,這邊的時間表沒有設定得很準,就是行禪坐禪的時間間隔是自己安排的,而這邊的鐘不會自己響,所以有很多時候我無法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可以是50分鐘到1個半小時不等,因為只有靠自己量度.有的日本禪修者,在行禪時會較幾次鬧鐘,在觀左右腳一次,觀提推放一次,觀六部七部又一次,那麼在一個小時內就會「嗶.嗶.嗶」好幾次,最初還蠻干擾的,後來觀多了,就沒事了.

說起聲音,恰宓仰光中心是有名的噪音多,而我在這邊,那噪音是真的頗多,因為剛好隔壁在裝修房子,所以每天都會聽到裝修工人做工程和談話的聲音.不過專心觀下去的話,也沒有很大影響,因為不會聽緬語,所以聽到也沒有甚麼,有時候觀肚子觀下去,會好像聽不到外面的聲音的樣子.反而後來聖誕節我在新加坡,參加那邊恰宓中心辦的禪營,建房子的聲音影響就比較大,聲音會自然把心拉過去,聲浪是更密集更大的樣子,那時候就是觀「聽,聽,聽」多於本來的目標了.難怪有個外國的禪修者曾經說,緬甸禪修總喜歡在噪音中進行,哈哈.

除了平常的禪修,這邊的禪修者,每天都要去聽開示的錄音一小時,除了「布薩日」不用之外.我去的那一段時間,緬甸都異常地下很多場大雨,我的親戚說上緬甸都出現淹水了.而我在恰宓中心,發現原來禪堂下面是一條大水渠,有一天下著大雨,中心都淹了三分一(到腳踝高),我想這裡過去應該都曾經試過水淹,所以樓房通常都有幾層樓梯,讓水不會進來.

在恰宓中心,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老禪師的照片.

這是典型恰宓中心的膳食,都是坐著吃的,一桌一桌預先準備好,不用自己打菜的.素食的是分開坐的,都會有蔥蒜的,有的頗辣和油膩.每天基本上都有綠豆湯,我後來都不感喝.這邊吃飯之前並沒有誦任何供養文,只是禮佛三拜.不過這裡吃飯的禪修,比較其他道場,是我見過最好的.很多人都會很慢地吃飯,持續地在吃的時候觀照每一個動作,每一下的禮拜都是在正念下進行,吃一頓飯半小時到四十五分鐘是很正常的.這裡每天早上也會供應奶茶/茶類的飲品.

每個禮拜一三五,我們都需要向禪修老師報告,因為是外國人,所以都是跟梭必塔禪師報告,基本上都沒有甚麼特別的指示,都是按著現在的進度繼續努力而已.相對於智光禪師,梭必塔禪師的手法是比較彈性的,因為他本人曾經跟過好幾位不同的馬哈希傳承的導師,所以對於我這一類從班迪達中心過來的人,他都是隨著我的修法去指導,譬如說我行禪從來不觀超過三步,他也沒有問題.智光禪師的手法則比較反映出恰宓禪師本人的禪法,因為他從頭到尾只是跟他學.

與新加坡的禪營不同,我在這邊都沒有被要求修慈心,所以一開始就是內觀.整個禪營也只是在深化過去所學過的東西,一直觀身心,甚麼出來的明顯目標就觀,有時候一坐裡面,大部分時間都可以在觀不同的念頭,貪嗔分析計劃等等一堆一堆地觀,我發現當心很專注去觀這些念頭時,也會像觀腳那樣,心會沉進去那些念頭的相續流裡面,一幅一幅生生滅滅,蠻有趣的.我跟禪師報告時,他說可以這樣觀,只要是當下最明顯的目標就沒有問題,他都不會特別要求我守在腹部或者腳.這也是我喜歡恰宓中心的原因之一,因為可以很自由地觀,有的禪師可能會比較要求守腹部/腳,但有時候心的傾向卻不是這樣,因為它總會跟著最明顯的東西走,根本沒有必要硬去拉它觀某個對象,它會按自己的傾向觀察當下一刻最明顯的東西.

在觀念頭時,那些影像或想法,其實都有很多貪嗔伴隨著可以觀,在觀照的過程只是默默地看著,它們就會消失,然後就只是觀著,這彷彿在清理心的習慣,直接鏟走煩惱的根源.有的時候,當心的現象不明顯,心自然就跑回腹部/腳,有的時候會吸了進去,觀著那些細細的物質的活動;不過,這樣子其實是有一些過多的「止」在裡面,所以現在我儘量會讓心多觀不同的目標,不會總是沉入某一堆特定對象裡面,因為感覺這樣的正念不夠靈活,縱然它可以帶來一些寧靜祥和和喜悅.如果是沉了進去,很容易會變成享受那個狀態,忘失了觀照這種「沉靜」或「享受」,長久下去會使心停滯下來,失去了敏銳的覺知.在觀察貪嗔的活動上,其實不必要太著重於沉入對象,只要那個覺知本身能夠追上目標,見到色法與心法間的關係,尤其六根接觸六塵的過程,那麼就足夠,一旦貪嗔被觀照到(注意不是很暴力的停止它),它們自然就會滅,隨之而來的苦就解決掉.裡頭沒有很玄妙的東西,也不需要看到甚麼光啊,粒子這些.因為煩惱的根源本來就不關任何特殊現象的事,涅槃所指的只有「貪嗔痴的熄滅」,沒有其他了.

在這裡,我見到來自日本和韓國的禪修者都會有專門的翻譯員來幫他們傳譯小參,不過中文的就沒有,中國人在這邊都是自己會說英文的.

這是出家人住的大樓,梭必塔禪師住在三樓,這棟房子應該是他們中心比較早期的建築,裡面感覺都舊舊的.

我的緬文老師,因為是在這裡出家,而且他年紀大,又會緬語;所以恰宓長老特地讓他住在這間套房裡面,很優待他,期間恰宓禪師還帶他去莫比中心,不過他居然忘記帶我一道去,或許是好讓我不要分心,他在那邊也見到智光禪師,以後有機會的話,我是打算請他們來我的中心主持禪營,這樣子他們先見了面,以後聯繫也會容易些了.

這是恰宓的美國中心籌款的訊息,將禪法傳去西方殊不容易,值得多多支持.

這是恰宓長老(Chanmyay Sayadaw)的住所,很大的樓房呢.

這是長老住所的內部,開著冷氣的呢.

這是另一張照片.有時候長老會特別在這裡為比丘們講課或者開示.我拜見他的時候,就有一位韓國比丘來,邀請他六月去韓國主持禪修營,可真忙呢.

 掛滿了許多他的照片,都是別人贈送的.

因為我在這邊供養了早餐,所以可以直接見他.順帶一提,在這邊供養全寺的早餐,費用大概美金150 ,午餐連晚上的飲料大概美金250.這是我第二次見到他本人,上一次是在澳門.不過他對我就沒有甚麼印象了,反而對我的緬文老師就很深刻,始終會說共同語言呢~

讀者或許會想為甚麼會這麼侍奉出家人,其實緬甸有名的出家長老,像恰宓長老,班迪達長老他們,都是深受到大眾尊敬的,所以一切起居飲食都受到很高的待遇,因為在其文化,能夠供養有德行的長老,會帶來很好的福報,所以信眾都會爭著以最好的東西供養他們,每年昂山素姬會在特別的日子,供養他和班迪達尊者,因為兩位都是她的禪修老師.

在我看來,這些長老有今日的享受,其實都是這些長老本身的福報,過去我曾經在緬甸別的沒有名的寺院,看過同樣是年紀很老的長老,沒有人怎樣照顧的悽涼狀況.古語有云:「各有前因莫羨人」,一切都是各人自己種下的因果所感,沒做過善業,想要有這種果報,那在佛法來講是不可能的.

我去那兒的時候,曾經問長老,能否直接指導我禪修的小參,不過他年紀的確太大,身體也沒有很好(確實說他的身體狀況真的不及班迪達長老好,雖然已經給他小六,七歲),他跟我說因為這段日子聽力不太好,所以這次不能夠為我小參.我觀察他講話的氣力,實在也不太好,所以就沒有勉強下去.只是在某一天他對緬甸大眾開示時,自己跑去緬甸人的禪堂那邊聽他開示(雖然聽不懂緬文).他只是講了30分鐘左右.那是我全程十多天內,唯一一次我見到他在那邊開示,絕大多數時候,都是梭必塔或其他禪師作開示的.雖然那時候是安居期,有的時候他一個禮拜也會抽一兩天去莫比,不在仰光,他蠻關心那邊禪修者的狀況,譬如多少人在修.他也說很歡迎大陸的同修們去莫比修,下次來的時候可以一道帶我過去.

這次見到有個小插曲,就是我的表姨載我去那兒時,因為她沒有穿緬甸的沙龍裙,穿了長褲,所以長老不願意跟她拍照,原來緬甸人見出家人都必須要穿沙龍裙以表尊重的,除非是外國人就特別開許.這也看到長老對於規矩上要求蠻高的.

經過在這邊十多天後,我早上吃完早餐後就離開,回去親戚家,下午才去卡巴耶宣隆禪修中心(Kaba Aye Sunlun meditation centre).這次恰宓中心之旅,沒有很好或者差,平平淡淡地就過了.如果不怕有一些噪音,其實這裡是不錯的,地方小但吃住各方面都還好,人也很友善的(至少對待我的態度是).
以下是仰光宣隆禪修中心和其他中心的介紹.

好了,接著介紹的呢,就是卡巴耶宣隆禪修中心,2012年的時候,我已經來過短暫的拜訪這裡的主持法師,也曾經在香港參加過他們的禪修營.這一間中心雖然在仰光,但要找它不容易呢,我的親戚他們都要問路才找到,它坐落的位置是住宅區一些巷裡面,走了很長一條巷,盡頭才見到的.沿路完全不會想到這裡會有寺院的,外面的路感覺舊舊的,所以不容易看到,還好有牌子寫著SUNLUN MEDITATION CENTRE,那麼我們才找到.

這邊地方給恰宓仰光中心要大三倍,很多空間.

建築方面這裡就會簡陋一點,畢竟宣隆中心的信眾沒有那麼多.圖中的樓房是女眾的宿舍,聽說女眾那邊的設備比較完善一些,有床墊提供,男眾那邊就沒有了,都要睡硬板的.

這是男眾宿舍,是新建不久的.旁邊還在建新的宿舍.

這是男眾宿舍的門口,這邊的門都好像有些問題的樣子,關不攏的,要很用力才行.我的房間也是,有幾次根本沒有辦法鎖門,所以就乾脆不鎖了.

這棟房子的大施主Dr. Myo Thaw和Thynn Thynn夫婦曾經在香港當醫生,後來返回緬甸,對於中心的建設都很支持,很難得,也真的很有心.本來我想見他們一面的,不過後來因為提早離開,沒有見到面,而他們剛好要去別的地方為他們新捐獻的寺院開幕,所以最後都沒法配合彼此的時間.香港的師兄都很稱讚他們的修為.我覺得緬甸人的布施心普遍都很強,不出錢也會出力,這都是從小接受佛法薰陶的好處,信心都很堅固.

這是我睡的房間,因為沒有床墊,在這邊睡覺都有不太習慣,每天晚上都會醒來幾次,後來跟其他禪修者談,才知道他們都會自己帶備這些用具.整棟宿舍裡面,只有我和一位台灣比丘住,其他樓層(共三層)都是空的.

環境上這裡的廁所(蹲廁)和洗澡間都比較髒,有見及此,我就把整層的廁所都洗一番,雖然沒有變得新一樣,但總算給原來要好.過去記得一些老菩薩常常講:「三寶門中福好修」,洗廁所洗衣服這類事情都是很好的修福的工作,所以我覺得如果各位有機會去寺院,遇到骯髒的地方,就應該好好發心去為別人清理,不要看扁這些行為不及禪修本身高級,或者是懼怕碰到屎尿,這其實都可以是以後成道的助緣,而且在過程中,可以看到自己各種喜歡不喜歡的心念.

這邊的確義工很少,管理的只有幾個人,所以資源在很多方面都頗缺乏.

這是禪堂,在二樓的.

這邊沒有分男眾女眾或者本地外地的禪堂,都是統一在一個禪堂裡面修,地方蠻大的,可以容納兩百人,在我去的那段日子,因為不是特別禪修營,所以禪修的人不多,這裡平常一天只有三座,分別是:
07:00~09:00
12:30~14:30
18:15~20:15
吃飯時間在05:20和10:30.

每支香都差不多是兩小時,導師要求的是完全不可以動腳,不可以用蚊帳,不可以用軟墊和蒲團.期間要按照宣隆禪法的教導,超猛列和快速地觀呼吸45分鐘,然後再用一個多小時觀察某一個明顯覺受,通常是以痛居多.

這是一個很艱苦的禪修方式,在緬甸這個地方,蚊子數量多是很正常的,在沒有蚊帳下,一座間大概會被蚊子叮六~十次(可以塗驅蚊水減輕).在沒有軟墊下,腳痛會很快出現和強烈,加上兩小時不動,那個痛就更猛了.基本上可以說,宣隆的手法是以觀痛及超越痛為主修的,其他覺受如胸痛,頭痛等等在猛烈呼吸時也會出現.

最初我在香港試一天四座一個半小時還可以,但到了這邊聽到這樣坐兩小時,自己也不曉得行不行.後來坐下去發現也可以坐得住,不過,早上那坐猛呼吸時很容易連鼻涕一起噴出來,因為清晨通常有些冷,如果蓋毛毯,坐到中段又會熱.宣隆禪法需要在吸氣方面用力一些,呼氣則不要用力,這樣可以避免頭暈,當然那個覺受還是會很厲害的,但它可以讓人很快專注在鼻子,身體也會出現整個微微在震動和電流交替的感覺,不論其他現象如何強,注意力還是要放在鼻子的呼吸出入的「接觸」的感受.不過,其實修的人也不用太擔心痛,因為當專注力到位,那麼不論蚊叮痕癢或者痛,都會被壓下來,變得不明顯.

後來我想起,有些香港同修過去之所以覺得宣隆禪不容易昏沉,但妄念/掉舉卻很難避免,這原因應該是這套禪法容易出現「精進力」過盛,這是平衡五根的一個重點之一,用力過度(即精進力過強)結果往往會是掉舉,而用力過少則會昏沉(昏沉本身就是削弱精進),如果將那個力放輕一些,配上專注力,那麼就應該可以進入比較穩和緊釘在目標上的狀態.不過要很純熟的平衡五根,就只有反覆長時間的練習才行,我們一般參加短期密集禪營要做到,可沒有那麼輕鬆.有的法師練了好多年的,才可以每一座都平衡到,而最後能做到的人也不多.

在觀呼吸的部分過後,通常我都是以手與手之間的接觸點為目標,而不是痛,因為過去練馬哈希禪法時,這個觸點很容易明顯.所以一個多小時就守在這個觸點上,有的時候觀得深,時間很快就會過去,有時候則需要用很多力,心才可以穩穩釘在上面,有點目標不明顯,就要蠻造作地找那個位置裡的目標(宣隆不允許在途中轉觀其他明顯目標),那個觸點本身的現象是會變的,同一個位置它可以有不同現象呈現,有時候是微細的膨脹收縮,有時候只是暖,硬等等.當一個現象消失或變弱以後,如果心沒有抓到新的目標,那麼那一刻是可能會使專注力鬆來下來,五蓋就入侵.通常馬哈希教法會立刻去下一個明顯的對象,但宣隆則需要繼續在同一個位置觀,不可以走.當然一個位置怎麼樣也不會沒有現象可以觀,只是當下是否能夠抓上而已,因為四大現象總是存在於身體的.

那三天的練習裡頭,總算沒有中途鬆過腿,可以順利完成每一座,不過我也沒有延長過時間.在早上那支香,一般有20個本人來參加禪修的,而中午和晚上,就只有我和三位香港的女眾,一位台灣比丘和幾個常住僧人.這些香港的女眾有的已經修過了十幾年,可以一座六七個小時不中斷,平常也會坐三個小時左右,那位台灣比丘因為已經修過很長時間的帕奧禪法,所以一座也會坐三個小時或更多,他們的坐功都很厲害呢.我曾經問過一些宣隆的同修,聽說這裡要開悟的話,可能一座就要坐六個小時以上,以保持正念的連續不斷,期間那種痛會大幅度地出現和變化,藉此來保持正念,直到體驗到證悟的一刻.

不過長時間坐不是證悟的必要條件,在恰宓中心時,那位中國來的法師曾經說,其實中國的禪風都強調要「熬腿」,而且要雙盤的坐;他也親身練過雙盤一段時間,在身體習慣了之後,他說可以一天從早到晚這樣坐而不難,但他也指出,就是煩惱不會因為這樣而解決掉.所以在坐的時間長與解決煩惱方面是兩個不同層面的事.而且佛經很多聖者都不是在坐的期間開悟的,以行或者做日常工作時證悟的都有.

當然,宣隆禪法的重點不會在長坐(雖然要求長時間坐),主持華那大師的教導,也是說要保持百分百的正念放在目標上,持續不斷(即正念的持續).在這裡,觀心念方面並沒有怎樣提及,因為導師覺得心很細,不容易觀,而觀接觸和覺受(尤其痛)是很明顯的,可以很方便用來培育正念,在觀的過程中,妄念出來就必須立刻回到目標上,不會觀心的狀態.宣隆禪的核心,在如實觀目標究竟法,修的人不應該觀呼吸的出入「長短」或型態,而只是如實知道每一下的接觸.

這是早上的一座,華那大師會主持開始的部分,帶領大眾念發願文,然後就由兩位在家居士來指導,圖中背向鏡頭的,就是兩位指導老師.不過由於他們不是住在中心,完了活動後就直接離開,所以我都沒有跟他們詳談過.這邊沒有受八關齋戒的儀式(雖然一天只提供兩餐),也沒有特別要禁語.

這是禪堂的另一個角度,掛滿了宣隆禪師和上一代主持維那耶大師的照片.其實緬甸的寺院或中心,給我的感覺,跟漢傳的某某山某某寺一樣,信眾總是環繞著那個創始人為中心,都是各別一個一個山頭.

早上有居士會放一些飼料餵烏鴉和狗.

這是新建的華那大師的住處,我去那一段時間他都很忙,要監督另一個寺院的建築情況,去幾天後又回來,因為結夏安居不可以離開本身所住的寺院超過一個星期.

華那大師與信眾們到西藏喜瑪拉雅山.

這是已故維那耶大師的住所,我去那幾天並沒有開放,宣隆的師兄姐對於這位老師父都十分敬仰的,他們的描述就有如親生阿爺與自己的關係那般.可惜我去的時候他已經圓寂.

類似宣隆大師,他在生時也有不少神通故事,我聽到的通常都是他心通或者是回憶與其他人的過去世因緣等等.他的肉身已經入塔,據說會成為全身舍利,華那大師表示維那耶大師於臨終前已經證得四果.

凌晨五點左右,寺裡會經常播放他過去唱的護衛經(Parittas).

這是戒壇(SIMA HALL),通常比丘們會在這裡誦戒,我猜這裡應該也是過去的禪堂.

這是維那耶大師很久以前的照片.

從禪堂走過去飯堂所經過的路.

這是飯堂.

這是飯堂另一角度.

我去的頭一天,剛剛遇到有居士送的比較好的供養,這是該天中午的素食.不過往後兩天就完全不是這樣了.我來之前,香港的宣隆師兄已經跟我提過,說如果我吃素,在這邊吃東西會遇上困難,我在那天看到這樣的食物,覺得還不錯吧.不過,過了一天後,才明白,原來這邊沒有固定的廚師,都是當天看早上來供養的人給了甚麼食物,如果那天好的話,那麼就沒問題,如果沒有供養素菜,那麼就光吃飯.

香港的師姐們都有私下預備一些自己的小吃,而且她們不是吃素的,所以吃得還可以,有一位吃長素的居士也開緣吃魚類,因為她們要住上好幾個月,不能選那麼多.後來另一位師姐跟我說,大時節有廚師在的話,素的食物會好一些.我去的剛好不是時候呢.

這是那幾天在寺裡吃的早餐,醬油混飯.後來那一天的中午,只有一盒青豆奶油炒飯.我去那兒之前,已經準備了一些包裝豆奶和餅乾,不過卻沒有想到會出現連一條菜都沒有的情況(其實我應該帶備一些蔬菜湯包).義工曾給我喝菜湯,不過聞下去就知道有魚腥,所以後來那天基本上都沒有吃甚麼.

這是宣隆寺的另一位大施住,Aye Mon女居士的母親,聽說她在宣隆禪法中證得三果.後來我在打聽下,才知道緬甸人在宣隆禪法中「據說」證果的不少,二果或者是怎樣.

讀者可能會像我一樣感到有些驚訝,不過今天我們的佛陀已經不在世,其實沒有人能夠確實為我們印證誰是誰不是,只能夠說在那個傳承,他/她「被」看成是這樣.終究名義上被冠上甚麼其實沒有重大意義,自己內心有沒有真實解脫貪嗔痴比任何頭銜都更重要.而且當真的接觸過這些可能已經證果的人後,發現其實他們也沒有跟常人很不同,也會有自己遇到生活上的困難,或許這要三果以上的人,才能夠究竟展現出那種豁然開朗的人生態度呢.像蒂帕媽的美國弟子Jack Engler就曾經說,他幾十年遇過許許多多大師,但沒有人能夠及上蒂帕媽的心強大.

雖然聽到很多證果的故事,但當我問華那大師,宣隆禪法的證果率有沒有百分之一時,他說並沒有那麼高,而維那耶大師在生時也說過,香港的師兄們之中,也未有證果的(他們已經在香港成立差不多三十年)。足見證果並不是想像中那麼易,就我了解,馬哈希禪法在台灣,也都沒有百分之一的證果率。當然,這不代表沒有證得內觀智。

不過,就算真的在某個內觀派系證果,也不一定代表些什麼。有一些西方人,在緬甸內觀體系修成了,出來以後轉去學別的禪法(譬如止禪,日本禪宗或藏傳的)的有不少,他們有的覺得,雖然已經完成了整個內觀課程,但是沒有經驗過的東西還有許多,像西方現在蠻有名的Bhante Vimalaramsi就是,從內觀體系出來後,現在反而專門教人止禪.美國內觀禪修會的創辦人之一Joseph Goldstein在跟隨慕寧達、蒂帕媽和班迪達尊者學了緬甸內觀後,也修了日本禪法和藏傳禪法,當然他至今也沒有摒棄內觀.但我們可以見到,學完了也不是所有的一切都完成了.

緬甸式的鐘.

這是護法神的殿.

這顆樹應該是寺內很悠久的,可能是菩提樹.

這些是其他護法神的殿.在這裡的護法,每一個都有個典故,據說跟已故維那耶大師都有關係,像是過去世的親人之類,投生天界後便護持他的法.

據說宣隆大師在世時就曾經說,會修宣隆禪法的人都是他過去世的眷屬.或許因為這樣,所以他的禪法不像其他禪法那麼多人學習.

這是維那耶大師的肉身所安放的塔.我去的時候還沒有公開讓人瞻仰.

塔前安放著維那耶大師的照片,看起來很嚴肅的樣子,宣隆的師兄姐跟我說,其實不是的,他本人很慈祥,對弟子們都是很關懷的.

這是在那邊遇到的香港宣隆中心的師姐,已經修了這個法十幾年,能夠一座六個小時不起.香港的師兄跟我說,她雖然並沒有認識很多佛法道理,但是學這個法之後,她放下了很多過去內心裡頭的煩惱,甚至能夠很開懷地面對和接觸以前不喜歡的人.聽到這種故事我都比較注意,因為我覺得,實在的修行利益應該就是這樣,能夠讓我們放下過去的怨恨,變成更輕鬆開懷地接受一切.很為她感到欣喜.

我在宣隆中心只留了三天便離開了,沒有按計劃逗留很長時間,理由一方面是吃素的不便和環境的不適(狗很多和睡得不好),更重要的是,我自己感到自己的正念沒有在馬哈希的中心那樣,從早到晚連貫著,我個人對於禪修的質量,並不以坐著多長或者是能夠多深入目標來衡量,而是「正念的持續」,起床,吃飯,洗衣服,上廁所,走路是否有連續不斷的覺知在,如果這些並沒有很連貫,不怎樣見到內心的活動,那麼這是修得很不夠的,縱然在這裡我還是有練著一些,但中斷情況比過去多,這是不應該在密集禪營中出現的;宣隆中心在坐禪方面是可以讓人專注,或者深入目標,但在日常生活方面是沒有那麼著重,除非像老師姐們那樣一座五六小時,否則每天除了三座六小時以外,其他都是空餘時間.寺內並沒有放慢活動的做法,所以在這裡我會覺得那種生活禪的味道不深刻.為了不讓餘下的日子閒著,所以我決定回到班迪達中心去.

圖中是德因古禪師(Thee Inn Gu Sayadaw)

之前我從蒂帕媽的外甥女杜丹敏知道她母親過去也曾經學過一些宣隆禪法,於是我也順便問她一下她所學過的宣隆禪法是怎樣的,因為就我所知,宣隆禪法在緬甸還是有一些不同的傳承,像我所去的維那耶大師的傳承,要求是先猛烈呼吸,然後要轉觀一個明顯的覺受,也就是分開兩個部分.

我問杜丹敏,她媽媽從Daw Nu學的是怎樣的(我邊示範著維那耶大師的呼吸方式),她說並沒有像我示範那樣急速,雖然還是大的呼吸,但是比較慢一些,從始到終就是這樣修,沒有第二部分.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Daw Nu的教法與我從別人打聽到的另一種宣隆禪法好像比較類似,那是緬甸的德因古禪師(Thee Inn Gu Sayadaw),他也是以猛烈呼吸為修法的,他說自己也是宣隆方式的禪法,不過並沒有直接從宣隆大師學;我會緬語的朋友曾經聽過他們的錄音,他們連續修兩個小時都是不停的猛烈呼吸,不急速,之後都沒有轉觀其他目標,速度相對是慢些。但到底還有沒有其他類型的宣隆禪法或者他們之間實際的差異有哪些我就不清楚了。宣隆大師是1952年圓寂的,已經距今六十多年,說真的一個派別傳了這麼多年,經過好幾代出現變化是肯定不少,馬哈希內部弟子之間,才不過兩三代,都已經有些許手法的不同,這是見怪不怪了。說到底,不管宣隆,馬哈希或其他派,一個方法其實都不能說是否最好,最重要是適不適合自己,能否有效減少貪嗔癡。後來之所以有的改動,其實多數是那些傳承的師父,為了適應當時學的人的情況才作出的.

宣隆禪法的好處是精進力很強,很猛,適合能夠長坐的人,亦特別能對治昏沉偏強的人,而且坐的時候很快確立專注。不過在日常生活禪方面,它就較弱,所以後來需要坐更長的時間來維持正念的連續。這方面可以配合馬哈希的日常生活禪來搭救。

我自己覺得宣隆禪雖然是走純觀的路線,它要求的專注力還是很強的,但我的體會是純內觀,其實可以不用哪麼大的專注力都可以修,而且目標不需要收得很窄,正念(覺知)的本身,與用力觀察性質是不同的,直接觀六根門的現象,並不需要很大力去抓目標,它們很自然地會浮現,只需要持續覺知就會見到它們的特性與生滅。這段時間的修學對於專注力需要多大有不少新的體會,在下一篇新加坡參學的文章,我會更詳細交代.

在離開了宣隆禪修中心後,我回到班迪達中心完成最後一個星期的禪修,這次得Ma Vimala尼師幫我安排一位很好的資深禪師指導我的禪修,圖中便是他,79歲的雪布大師(Shwe Bo Sayadaw)。他的慈心禪很厲害,每次見到他,都必定會祝福我,而接受過他的祝福之後,身心都會很舒暢,禪修狀態也很好。可以說,在經過這麼多走訪之後,最終還是班迪達中心讓我有回家的味道,一回到崗位,一開始行禪,那種正念的力量就湧出來,心地很沉穩,目標一個一個地呈現,雪布大師對於我的進度亦滿意。不過,到了第四天,我的身體又出毛病了,應該是吃了不乾淨的甜品,連續嘔吐了好幾次,胃很不舒服,漲漲的感覺讓我無法觀察肚的起伏,行禪腳步浮浮,走不到直線,只好回房間,躺著修。不吃東西還好,吃了就更辛苦,要吐出來才紓緩狀況。不過,有一坐撐著去坐,不觀腹部而轉觀鼻的呼吸(不用力),在慢慢觀察接觸的過程,卻把胃痛的問題暫時停止了,後來下坐後,胃痛才再浮現。由於我已經到禪修營的尾聲,住過了一個星期,本來打算多留一天,在這個情況下,我就提早一天離開,反正可以用餘下的時間,多作參訪。後來在拜過班迪達大師之後,我下午就離開了那兒。班迪達大師知道現在我開始辦內觀的共修,於是在我臨走前祝福我能夠讓更多人學到內觀,但他也不忘說要回來完成整個內觀課程,這是我必定會做的,他也提及想我學緬文,日後可以做一個緬中英的佛學翻譯員。但願有這麼一天吧。

我每次見他都深深地感恩,能夠得這麼一位九十二歲的大長老,用這麼長時間(40分鐘)對我訓示和祝福,這實在不是小的因緣,以後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次呢。說起來我跟他的緣分也不淺呢,過去雖然接觸過不少大師或老和尚,這樣可以多次見面又接受直接指導的,他是唯一一個.

在完成了所有禪修旅程後,我的親戚載了我去一些寺院參觀,這是馬哈希培訓學校(海外佛教傳道,Mahasi Training School for Foreign Buddhist Mission),這是我們在前往國際上座部佛教大學的路上經過的.

這是學校的內部建築.

校內的藏書.我的親戚因為要問路,所以我們很冒昧地走進了一間班房,剛好有學生在考物理,試卷都是用英文來作答的,班房裡的僧人只有幾個.他們也很好人,沒有覺得我們打擾了他們,還跟我親戚說明去國際大學的路.

這是國際上座部佛教大學(International Theravada Buddhist Missionary University),這裡過去的校長是馬哈希尊者的大弟子戒喜禪師(2005年去世),現在是著名的Sayadaw Dr. Nandamalabhivamsa作校長.他們在緬甸國內的名聲是很好的,因為都是有名的大德當他們的校長和院長,包括悉達古尊者(Sitagu Sayadaw).

他們提供許多不同的佛教課程,有本科學位,碩士和博士等等,都是純粹依南傳上座部的教法指導.有興趣的朋友可以瀏覽他們的網站:

大學的入口.

課室走廊.

接待處有售買一些書本教材,很便宜的.止禪方面他們是跟隨帕奧一系的修法,可能因為過去帕奧禪師的俗家大弟子Dr. Mehm Tin Mon經常在這邊教書.

這是禪堂,我曾經問過帶我參觀的尼師,這邊的禪修有沒有說特定某一派,她說沒有,觀腹部的可以,觀呼吸的也可以.禪修在這裡是自由的,並沒有限制規定,他們在暑假的期間,很多都會到外面的禪修中心學禪法,她本人也曾經在班迪達中心修過.

這是宿舍的內花園.

宿舍內的走道.

宿舍內的外貌.這邊僧俗兩眾都有,也有中國的留學生,不過這次我並沒有見到他.

這是餐廳.

這是餐廳的另一面,我問過他們可以提供素食,不過僅提供早午兩餐,他們有個小廚房可以讓有需要的人在下午煮一些小東西吃,不過應該沒很多人用的.

結束了國際佛教大學的參觀後,我去了一個不是太有名的馬哈希傳承的禪修中心--娘甘內禪修中心(Nyaunggan-Aye Meditation Centre),這裡的主持據說過去也曾經跟馬哈希尊者學禪法.

不過,在參觀過後,發現這裡沒有會英語的老師,也沒有理想的翻譯人員.這裡應該只是供本地緬甸人修習的地方,道風只是一般,所以在一位居士帶領參觀及禮拜了這裡的娘甘內禪師後就離開了,他不到八十歲,而且表示恰宓禪師過去也是他的老師.其實很久之前我就曾經問過一位尊者,有關這個中心是否適合外地人去禪修的事,他說這邊並不如班迪達及恰宓的道風,囑我不用去,結果也頗符合他所說.

通常我去的禪修中心,總有這些大的木黑板,用粉筆寫了功德捐款的東西.

這是禪堂大樓,全寺的修學都在這裡.

這是下午到這邊時,人們禪修的情境,大都是女眾.

這是禪修的示範圖表,是關於行禪方面的指導.

除了在這邊參觀,這次我也回去了兩年前去過的「沙達瑪然希禪修中心」(Saddhammaransi Yeiktha)購買一些那邊的禪師的書,都是馬哈希禪法方面的東西.

這次緬甸之旅又讓我再多了解了緬甸佛教的文化,老實說,緬甸的佛教雖然很盛,但是很熱心真誠投入心力去學習禪法的人,尤其年輕的不多.過去班迪達禪師也曾經說過新一代學佛的問題,都在擔憂年輕一代的佛教徒會斷層,而這是很明顯的趨勢;新時代的發展已經在嚵食人心,佛法正在這裡衰落;新一代中能夠表現到像班迪達尊者這些老一代長老風範的人,到現在我暫時沒有遇到過.或許要在上緬甸才可能找到,仰光始終都是比較現代化的地方呢.

這次緬甸的行程就報告到這裡,但願一切眾生早日解脫身心之苦.